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三八


  初秀憶摟住他,兩手摸探他的面孔,含淚道:「很好,很好!你長得很像你爹!」說完,已泣不成聲。

  初泰機輕喟道:「你娘因為你爹去世,傷心過度,哭瞎了眼睛。」

  裴翔威奮力抑住哭泣,扶娘坐好,憤聲問道:「是誰害死我爹的?」初秀憶緊抓他的手,搖頭示意他不要再問。

  初泰機揮手叫婢女出去,然後長歎道:「是我害死了自己的女婿。」

  裴翔威聞言一怔,垂首擺頭,雙拳緊握,全身發抖。

  初泰機回憶道:「我很瞧不起你爹,認為他這個江湖浪子配不上我女兒,沒資格做我的女婿。他武功不如我,可是膽量夠豪,竟趁我不在的時候,偷走了她。我當然很生氣,發誓一定要找到他們。」

  「等我找到,他們已經有了你這個孩子,我憤怒絕頂,要殺他。你爹為了保護你,變得驍勇無比,奪了我的坐騎突圍逃走。我手下追上時,你爹已自殺身亡。我在氣消後,頗感後悔,便懸賞五萬兩銀子找你,結果直到不久前才見著你。

  「唉,錯已鑄成,悔之已晚。在杭州,又因錯估了對方的實力,差點失去了我唯一的外孫,我實在糊塗透頂。」手按腦門,連聲短歎。

  裴翔威看看娘,再看看外公,胸臆鬱悶難舒,不斷自問:「我該怎麼辦?我該怎麼辦?」他答應司徒屯替他報仇,可是他怎麼可以殺自己的外公!

  初泰機知他苦處,淒涼一笑,說道:「我親手逼死你爹,你殺我替爹報仇,是件無可厚非的事,你動手吧!」

  初秀憶顫聲道:「爹,您……,兒子,不可以!」

  裴翔威牙關緊咬,退後幾步碰到桌子,他慌張一抓,桌板被抓缺兩角。他用力搖頭道:「讓我靜一靜。」

  初秀憶摸索上前,憐惜地輕撫他胸膛,道:「可憐的孩子。」

  室內突然撞開,一道黑影閃入,一縷指風嗤的射向裴翔威後腦。

  裴翔威低頭避過。

  那道黑影一把抓走初秀憶,在門邊停住,沉聲道:「裴翔威,你若要你娘不死,就快殺了他!」

  他身法快捷,且事起猝然,裴翔威和初泰機出手不及,才讓他輕易得手。

  初泰機聽他話聲,已知他是誰,說道:「大師兄,別來無恙。堂主的寶座小弟願意奉還,請放了我的女兒好嗎?」

  裴翔威也想起黑袍人是誰,脫口叫道:「阿屯伯,是你!」

  黑袍人嘿笑道:「既然被你們認出,這勞什子也不用戴了。」抬手除下面具,赫然是四年前死去的司徒屯。

  裴翔威見是他,駭異更甚,訝然道:「你是人是鬼?你不是死了嘛!」

  司徒屯兩眼一瞪:「呸!臭小子,你敢咒我!」

  裴翔威遲疑道:「你明明死了啊!」

  初泰機淡淡說道:「我師兄擅于用藥,對他來說,詐死騙人是件輕而易舉的事,沒什麼好奇怪的。」

  司徒屯怪笑道:「還是六師弟最清楚我。」

  初泰機微笑道:「不敢。小女不會武功,還請師兄大人大量放了她。」

  司徒屯冷笑道:「你害得我好苦,哪有那麼便宜的事。」

  初泰機目中厲芒一閃即隱,泰然自若的道:「師兄,我不願提舊事,你既然提起,小弟也不得不說個明白。外孫,外公不知道他跟你說過什麼,不過我想他必定隱瞞了許多真相。」

  初泰機看司徒屯不阻止,便繼續說道:「師父死後,本堂裡以他武功最好,即使是我這個第二高的,也無法在他手中走出百招。他生性殘忍,常拿堂裡的兄弟當練功靶子,運氣好的斷手斷腳,運氣不好的只有轉世投胎了,堂裡的兄弟都人人自危,逃走的兄弟抓到後,他都拿來做試藥的工具。」他稍停一下,又道:「幸好師父去的晚,否則更不堪想像。我瞧不過,跟他吵了幾次,他竟想殺我,所以我乾脆先下手為強,將之囚禁起來。不知為什麼,二師兄去放了他出來,第二天,二師兄便毒發身亡。」他停口問道:「大師兄,二師兄是你害死的罷!」

  司徒屯臉露得意之色,說道:「那時我身上中的毒未解,又中了你們每人一掌,十成功力去了九成,你要是追上來,我還有命麼?我當然要毒死他,以絕後患。」

  初泰機搖頭道:「你的心實在太狠了。」

  裴翔威義憤填膺,戟指道:「你的心腸好歹毒!」

  司徒屯渾不以為意,含笑道:「小子,你已沒有利用價值,你若肯殺了他,老夫倒可以替你解毒。」

  裴翔威頭一撇,道:「我寧死也不做傷天害理的事。」

  初秀憶贊道:「這才是我的好兒子。」

  司徒屯冷笑道:「等他死了,更是好啊!」

  初泰機找不到機會救女兒,心想多拖一刻時間也好,便問道:「你的武功已恢復了,為何還要利用我的外孫除去我?」

  司徒屯道:「我本不想這麼早動手,因為堂裡愈來愈興旺,我打算再讓你多活幾年,可是這小子已開始動手,我只好提前了。現在的情形很有趣,老夫想好好瞧瞧人性深處的一面。小子,老夫可沒時間跟你窮耗,再不動手,老夫就把你娘帶到城裡,剝光衣服示眾!」

  初泰機氣得滿臉脹成紫色,歎道:「好孩子,你殺了我罷。」

  裴翔威閉目搖首,倏然抬掌往自己腦門拍落。他決心尋死,掌落極快。

  初泰機匆忙阻止,喊道:「不……」話未說完,聲調轉急,嘶聲叫道:「女兒——」

  裴翔威心中一動,睜眼看到他充滿絕望、悲痛、憤恨的神態,不由旋首望去,一下子望見娘滿口鮮血,顯然是咬舌自盡。

  他悲怒攻心,大吼道:「還我娘命來!」縱身疾撗,雙掌赤紅,卷起一道熱流,斫斬司徒屯腦門、右肩。

  司徒屯一腳踢開初秀憶,右手一縷指風穿過他雙掌中間,打他咽喉。裴翔威雙掌併合化掉來招。

  初泰機從失神之中清醒過來,步履錯亂的跑過去扶起女兒,發著抖點穴止血。幸好舌頭沒有咬斷。他小心謹慎地敷上傷藥。

  初秀憶奮力抬臂手指父親背後,初泰機驚覺其意,暗道不好,急忙起立與裴翔威合攻。

  他兩人的武功司徒屯均知之甚詳,尤其對裴翔威更是不屑一顧,他傳武功時保留了很多,使之不會成為自己的心腹大患。若非裴翔威幾乎全是同歸於盡的打法,令他有所顧忌,不用五招就被結果了性命。

  雖有初泰機加入,但兩人對司徒屯淩厲的指風依然有難以招架之感。

  初泰機想到什麼,避過兩記指風還了一掌,喝道:「你這是不是『天羅萬劫指』?」

  司徒屯聞言笑道:「不錯,這就是天羅萬劫指。你能破嗎?」

  初泰機暗歎一聲。

  天羅萬劫指是神雕堂最厲害的一門功夫,練者的太虛神功功力要是不到第七重天第三層樓,是絕無法練成,他二人的師父便至死也沒練成。初泰機的功力還差一層樓,也無法練成此門武功,他明白今晚除非有奇跡出現,否則己方三人是死定了。

  司徒屯詭笑道:「讓你見識一下它的威力。」他的臉變得赤紅得可怕,好像塗上了朱紅色的漆。擺開馬步,嗤的一指射向裴翔威胸口。

  裴翔威不知厲害,想依樣畫葫蘆,用兩股陰勁化掉指風,等初泰機發出警告時已為時太晚。他覺得有支赤熱的鋼錐突破進來,立時覺得胸口如中巨捶,一股猛烈力道把他推送出去,轟隆隆的撞坍了半邊牆才倒地,並嘔了幾口鮮血。
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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