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五九


  鮑恩仁江湖經驗太豐,知道對方既如此保持神秘,自己也不必像只呆鳥般,到處找尋,聞聲以後,只把雙眉微軒,仍然效法曹孟德「短歌行」中所說的「何以解憂,唯有杜康」地,把口中酒兒,飲下腹內。

  接連三四口酒兒下腹,芙蓉園中的沉沉靜寂,再度打破!

  這次,不是虛無飄緲的「傳音入密」吟聲,而是極為實際的夜行人疾馳腳步聲息!

  聲息來自園外,但一轉瞬間,人影便出現在芙蓉園中。

  這也是個蒙面人,但卻非金面赤衣,而是以黑紗蒙面,身上穿了件寬寬大大的黑色長衣。

  雖然,有紗障面,有寬大黑衣障身,但這黑衣人行動間步履婀娜,使鮑恩仁這等老於江湖之人,一眼便可看出是個年輕女子。

  這黑衣女子對於芙蓉園,好似輕車熟路,入園後,便連往荷池之中,踏葉行波!

  鮑恩仁見她所行方向,乃是西池,遂心中暗道:「這位姑娘,大概是來取劍,看她對方向把握得那等正確,莫非就是『秋水芙蓉劍』的原主人江小秋麼?」

  念方至此,黑衣女子已到達西池之中的原藏劍處,但發現紅色苞蕾已失,秋水芙蓉劍不在,不禁「呀」了一聲,呆在當地!就在此時,有人發話……

  話聲極為飄緲,既似從天外飛來,亦似在池底傳出,又是鮑恩仁與司馬白在蔡家祠堂中,所聽見的「六合傳音」!

  說的話兒,則極為簡單,只有八個字兒是:「五五端陽,洞庭還劍」!

  那黑衣女子,見識不陋,初聞人聲,雖頗驚訝,但旋即聽出這似從天外飛來,或從池底透上的,竟是武林中極為罕見的「六合傳音」,便卓立蓮葉之上,只把目光四掃,保持鎮定,等候次一步的訊息……

  果然,「六合傳音」再作,這次更為神奇,是從四面八方,同時響起,說的則仍是「五五端陽,洞庭還劍」八字。

  黑衣女子二度聞聲,不再猶豫,也不再流連地,雙手一拱,向天拜了一拜,便即縱身離地,馳出芙蓉園外。

  鮑恩仁一旁靜看,起先認定這黑衣女子定是秋水芙蓉劍的原主人江小秋姑娘,但旋又覺得不對,江小秋最低限度也得在發邊插朵小小白花,以示為她父親江涵秋戴孝,但那黑衣女子的蒙面薄薄黑紗之中,卻未見此物!

  何況,芙蓉園中,不應該就此無事,自己既想探個明白,也不宜就此現身,故而他不便對黑衣女子攔阻盤問,只得任她馳去。

  如今,時間已在三更之後,夜更靜,夜色更沉,芙蓉園中,已成了一片死寂!

  鮑恩仁除了先聽得兩句「似此星辰非昨夜,為誰風露坐中宵」,以及兩次響起的「五五端陽,洞庭還劍」等「六合傳音」,既那前來池中取劍,失望而去的黑衣女子外,便告別無所見!

  他所等待的第一金面赤衣人,第二金面赤衣人,第三金面赤衣人,以及可能便是第三金面人化身的林中人,居然在今夜這漫長時光中,一個都不出現!

  但鮑恩仁一來因司馬白業已悄悄溜走,自己無法相尋,身無急事,二來江湖經驗太好,有的是耐心,他仍自毫不躁急地,獨坐喬木,靜靜等待!

  直到東天欲曙,居然又有人聲,這次說的是:「鬥轉星移,不如歸去。」

  這八個字兒語音,不再像是「六合傳音」般,忽西忽東,忽而從四面八方,同時響起,而是清清晰晰,明明白白地,從頭頂上方傳下。

  鮑恩仁方一抬頭,一片赤紅光影,業已迎面飛下!

  鮑恩仁本待閃避抗拒,但忽又覺得這片赤紅光影,未挾寒芒,不像兵刃暗器,遂來了個膽大包天,靜以待變!

  他真夠沉穩,料得不錯,當頭飛落的赤紅光影,不是兵刃,不是暗器,只是一位金面人身上所著的赤紅長衫!

  鮑恩仁發現果然有人比自己來得更早,並系藏身在同一株喬木之上,自己竟毫無所覺,足證武學修為方面,差得太遠,根本不成比例!

  那比鮑恩仁藏得更高的金面赤衣人,飄降到鮑恩仁所藏身的巨大枝椏之處,竟止住身形,與鮑恩仁來了個並肩而坐。

  鮑恩仁看出這位金面赤衣人,對自己毫無惡意,遂微一抱拳,含笑問道:「尊駕是昨夜在石舫上層為司馬老弟暗中護法的『風清月白』?還是擲還『寒犀匕』的『風月無邊』?」

  他自己認為如此問法,十分俏皮,誰知卻碰了他金面赤衣人的一個軟軟釘子!

  金面赤衣人聽得鮑恩仁的盤問自己身份話兒,便冷冷一哼,搖手說道:「但得『風清月白』,自然『風月無邊』,查根究底,最是無聊,我們講些比較實際的話兒好麼?」

  鮑恩仁臉上一熱,有點赦赦然地,向這金面赤衣人抱拳說道:「尊駕有何指教?」

  金面赤衣人道:「這芙蓉園中,只是劍氣沖天作怪,引來不少覬覦人物,你爭我奪,釀為劫數,造成大堆朽骨,和無數屈死冤魂,如今劍已被人暫時借走,還劍時地,並定端陽洞庭,此處已無油水可撈,你這位三隻手的老偷兒,也不必『為誰風露坐中宵』了!」

  鮑恩仁早知自己身分,逃不過對方法眼,遂不加否認地,含笑說道:「雖無油水可撈,卻有熱鬧可看,除了尊駕與我臨時裝扮,濫竿充數之外,還有兩位金面赤衣人呢!」

  金面赤衣人道:「你是指那昨夜在此池邊,鬥蠍子的兩個?」

  鮑恩仁點頭,那金面赤衣人卻「喟」然一歎,搖頭說道:「他們也都不會來了,他們之中,一個是心有所圖,追蹤奪寶。一個不是業已身死。便是受了重傷。那裡還會再來照顧這業已失去價值的芙蓉園呢?」

  鮑恩仁駭然問道:「兩名金面赤衣人中,有一名豢養『赤鉤毒蠍』的顯然便系『天蠍四凶』中的『天蠍神君』蔡昌,死得可是他麼?」

  「不會是蔡昌那廝,因為我在一處僻谷中,發現極為激烈的打鬥痕跡,地上並有多種大小毒蠍遺屍,以尾鉤色澤區分,共計赤、藍、黃、黑四色!」

  鮑恩仁驚道:「這種情況,豈不表示『天蠍神君』已與『天蠍童子』『天蠍尼姑』聯手,由蔡昌出面,把那豢養『黑鉤毒蠍』的金面赤衣人誘入僻谷,不顯武林身份,實行下流群毆?……」

  金面赤衣人頷首道:「情況正是如此,你這老偷兒對當世武林人物的行情頗熟,應該知道『天蠍四凶』,並非徒得虛名,全是一流高手,三凶合毆,威勢如何?那豢養『黑鉤毒蠍』的金面赤衣人,孤掌難鳴,絕難再占上風,所以我才判斷他能僥倖不死,也必身受重傷,不會再來這芙蓉園了……」

  鮑恩仁道:「尊駕所謂心有所圖,追蹤奪寶之人,必系指的『天蠍神君』蔡昌,則蔡昌目的何在?就是那柄藏在『芙蓉池』中的『秋水芙蓉劍』麼?」

  金面赤衣人「哼」了一聲道:「『秋水芙蓉劍』還在其次,這般罕見凶邪,突然從四面八方,齊聚『太湖』左近的主要目的,是想爭奪如今已歸司馬白所有的『七巧玉』!」

  鮑恩仁笑道:「若是如此,這般凶邪,必將枉費心機,因為司馬白老弟雖從『陸地游仙』霍出塵手中,獲得那方『七巧玉』,卻又立刻轉手,送了別人……」

  金面赤衣人恍然道:「怪不得我覺得那塊『七巧玉』相當沉重,不易掩藏,似乎司馬白並未帶在身畔,他……他這方寶玉,得來不易,怎又大大方方送了人呢?」

  鮑恩仁此時因對與自己並肩坐在喬木枝葉上,促膝談心的金面赤衣人的身分,已有了一項假設構想,遂毫不隱瞞地把司馬白第二夜再上「小黿頭渚」的所遭所遇,既把「七巧玉」送給「雪魂仙子」花寒玉,業已變成一冊宛如「無字天書」的「七巧真經」等事,向身邊這位金面赤衣人,詳詳細細地說了一遍。

  金面赤衣人靜靜聽完這段經過,不禁啞然一笑,點了點頭說道:「司馬白這位老弟,到是真夠大方,那方『七巧玉』何等珍貴,萬眾覬覦,他居然肯脫手送給那『雪魂仙子』花寒玉麼?」
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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