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八二


  吳老漁翁慌忙連遙雙手說道:「蘇先生不要再給,這位司空相公……」

  蘇六先生笑道:「他給的是他給的,我給的是我給的。銀子多了,總比沒有好,你不會把漁船買得新些?漁網織得大些。」

  吳老漁翁知自己所遇的這兩位,全是江湖異人,遂千恩萬謝,接過紋銀,告辭而去。

  蘇六先生見吳老漁翁走去,目注司空遠,細一打量,含笑叫道:「司空老弟,你是昔年號稱天下第一人的十全書生司空玉奇的賢哲嗣嗎?」

  司空遠聽對方提及先父,肅立恭身,點頭答道:「六先生猜得不錯,先父正是十全書生。六先生若與先父曾有舊交,則父執當前,在稱呼方面……」

  蘇六先生搖頭笑道:「司空老弟,我們之間所用的稱呼極好,不必加以更改。因為我與令尊司空大俠,昔年曾見一面,卻並未訂交,甚至於可以說是我的心中,還有愧對令尊司空大俠之事呢!」

  司空遠想問問這位蘇六先生是何事愧對先父,卻又有點不便啟齒。

  蘇六先生端的反應極快,聰明無比,一見司空遠神色,便猜透了他的心思。揚眉含笑說道:「司空老弟,昔年舊事如煙如夢,不必多談,我們還是談點比較現實的眼前事吧!」

  司空遠點頭笑道:「好,我先請教六先生你是怎樣被人用無相奪魂芒,打中右臂?」

  蘇六先生目中精芒電閃,似因觸及仇恨,有所動怒,但旋又神色平靜,歎息一聲說道:「常言道得好:明槍容易躲,暗箭最難防。我是無備之下,中了暗算。」

  司空遠好奇頗甚,含笑說道:「六先生請道其詳。」

  蘇六先生向司空遠看了一眼,微笑叫道:「司空老弟,我知道你不單認識東海潛漁郭石,並在近幾日中,和他兩度相遇。」

  司空遠頷首答道:「六先生是在何處,遇見郭……郭老人家?」

  ▼第十一章 孤鳳墳前的風流好戲

  司空遠語音方頓,忽然神色一驚,失聲叫道:「六先生,難道竟……竟是郭老人家,用……用什麼無相奪魂芒來打你?」

  蘇六先生搖手笑道:「老弟休要錯會了意,那位東海潛漁郭石,才是你真正父執,名列武林七仙,他怎會有甚暗算傷人的卑鄙手段?」

  司空遠俊臉一紅,耳根一熱。

  蘇六先生歎了口氣,繼續說道:「我是在此附近,巧遇東海潛漁郭石,見他神思不屬,眉宇間似有重慮,遂加以探詢,問他有何急事?」

  司空遠道:「郭老人家是怎樣回答?」

  蘇六先生笑道:「為了一個死人。」

  靈機動處,恍然叫道:「我明白了,郭老人家口中所謂死人,大概是指昔日二毒之一,號稱毒心人屠的呼延前輩。」

  蘇六先生目光微轉,點頭笑道:「老弟定知東海潛漁郭石,是懷疑毒心人屠呼延相未死,並由你神情表現之上,可能對於郭石的這種懷疑,還有點不太同意?」

  司空遠未便直言自己覺得東海潛漁郭石的這種懷疑,屬於神經過敏。

  只好目注蘇六先生笑道:「六先生的看法如何?」

  蘇六先生笑道:「英雄之見略同。我與東海潛漁郭石的懷疑,完全相同。」

  司空遠皺眉說道:「六先生,你不應該再持這種懷疑論調的了,因為郭老人家由於慎重起見,對此曾加求證,他曾去呼延前輩的埋骨之處,挖棺驗骨的呢!」

  蘇六先生笑道:「我知道他曾挖棺驗骨,並根據郭石所說,指出了毒心人屠呼延相這種偽裝死亡,欺騙老弟的破綻所在。」

  司空遠幾乎想對蘇六先生,加以申斥,但劍眉一挑,便自勉強忍耐,未曾翻臉,只是冷冷說道:「破綻二字,六先生用得有點欠妥了吧?你定尚不知,郭老人家于挖棺以後,曾在墓中尋得呼延前輩的半化皮囊。」

  蘇六先生微笑說道:「東海潛漁郭石對我說了,我就指出毒心人屠呼延相,雖然心機細密,詭詐絕世,但天下事往往百密一疏,破綻便恰在此處。」

  司空遠駭然問道:「此話怎講?」

  蘇六先生又服了一粒丹藥,不慌不忙地,含笑說道:「根據郭石所言,司空老弟曾經去過毒心人屠呼延相的那座埋身墓穴?」

  司空遠揚眉詫道:「當然去過,正因為我是目擊其事之人,才認為一切局外人的盲目多疑,都是以……是對呼延前輩偉大人格的無端侮辱。」

  他雖然忍住了「以小人之心,度君子之腹」兩語不曾出口,未予蘇六先生過分難堪,但心情激動,憤然話發之下,已把話兒說得頗重。

  蘇六先生卻毫不為意,依然含笑說道:「司空老弟,你既然去過那座墓穴,我便想問你兩項問題。」

  司空遠道:「六先生有話,儘管請問。」

  蘇六先生向他盯了兩眼,目光中閃爍出詭秘寒芒,軒眉笑道:「司空老弟,你是否覺得那座墓穴,規模甚大,不像是毒心人屠呼延相獨自營建的埋骨之所?」

  司空遠點頭道:「當然不是,那墓中不單範圍極大,並有機關,必須以眾多人力,營建多年,絕非草率可就。我認為縱非古代帝王陵寢,也是什麼奸雄大盜的秘密墓穴。」

  蘇六先生笑道:「在這一點上,我們看法相同。我再請教司空老弟,不論那墓穴原主,是帝王將相?抑或大盜奸雄?既花費巨大人力物力,營建身後佳城,則應否請位堪輿專家細細勘定風水?」

  司空遠弄不懂蘇六先生為何突然提到堪輿?應聲軒眉答道:「當然應該請人,勘定風水,我對此道,也自略通,並已看出那座古墓,風水絕佳,是處上好龍穴。」

  蘇六先生笑道:「上好龍穴的價值何在?」

  司空遠毫不遲疑地,立即應道:「一來屍不易朽,二來子孫易發……」

  蘇六先生連搖雙手,含笑叫道:「夠了,夠了,有第一句就夠了。老弟前一次進墓,與東海潛漁郭石後一次挖墳之間,相距多少時日?」

  司空遠想了一想答道:「我不知道郭老人家是于哪一天動手挖墳?但綜合計算起來,相距時日,必在一月以內。」

  蘇六先生微笑說道:「老弟想想,區區一月時光,即令常人死後,葬於尋常墓穴之中,屍體尚非定會腐朽,何況毒心人屠呼延相,身負精純內功,葬處又是地氣絕佳的上好龍穴,則東海潛漁郭石,挖墳驗骨之際,應該看見一具完整屍骸,哪裡會是什麼半化皮囊的呢?」

  一番話兒,推測得入情入理,不由司空遠不劍眉深蹙,訝然問道:「照六先生這等說法,那具半化皮囊,卻是哪裡來的?」

  蘇六先生笑道:「呼延相刁滑過人,他自知那套口蜜腹劍的鬼蜮花樣,只能騙得過老弟這等宅心仁厚之輩,倘若事一外泄,必將有人懷疑,甚至挖墳求證。於是,他便弄具身材大致相若的半化皮囊,作為他死後化身,埋在墳內。」

  雖然蘇六先生如此推測分析,司空遠仍自不肯全信,只是一面聆聽,一面搖頭。

  蘇六先生揚眉叫道:「司空老弟,你搖頭則甚?難道不以我所說為然?」

  司空遠應聲答道:「我認為即令呼延前輩未死,是覓屍代葬,障人眼目,他應該弄具白骨骷髏,而用半化皮囊之故,便以有人於挖墳見骨時,會猜疑到屍首不應腐敗得如此快速……」

  蘇六先生聞言,繼續笑道:「如今他既用了半化皮囊,則只消過上三五個月光陰,便不會在時間方面,露出了太大破綻,誰知……」

  司空遠見他語音忽頓,蹙眉問道:「誰知什麼?六先生怎不說將下去?」

  蘇六先生看了司空遠一眼,含笑說道:「誰知千算萬算,不如蒼天一算。老弟竟會于短短一個月內,遇見了東海潛漁郭石,而郭石偏又愛管閒事,立即挖墳開棺。這樣一來,才使呼延相的陰謀敗露否則,有老弟全力作證之下,真還會使頑石變玉,銅化黃金,被呼延老魔欺世盜名地,掩蓋天下耳目。」

  司空遠目注蘇六先生,朗聲叫道:「六先生,你說呼延相口蜜腹劍,但他如此大費心機的用意何在?他為甚不在那墓穴之中,設法害死我呢?」

  司空遠對於毒心人屠呼延相,一向尊稱前輩,如今竟直呼其名,可見心中已被蘇六先生分析得略起疑念。

  蘇六先生搖頭說道:「呼延老魔智慧如海,他的用意所在,一時哪裡猜測得透?但他既肯如此大費心機,則用意之毒,必甚險惡深遠,卻可以想見。」

  司空遠聽蘇六先生指不出毒心人屠呼延相的用意所在,遂又微微搖了搖頭。

  蘇六先生問道:「老弟為何搖頭,你是否有甚更高明的不同看法?」
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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