學達書庫 > 諸葛青雲 > 血連環 | 上頁 下頁 |
六六 |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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不,毫不矛盾,那十七具屍體的身上血污,不是由於受了刀傷、劍傷、槍傷、掌傷,全是由口中、鼻中、耳中、眼中所流出。 換句話兒,就是這十七位武林豪雄,全是七竅溢血而死。 死狀完全一樣,真像集體自殺! 但因十七具屍體,分為正邪兩個集團,更處於敵對立場,「集體自殺」,當然無法成立。 司空遠驚上添驚,奇上添奇之故,是因這十七位正邪豪雄,既非集體自殺,便是集體中毒。 毒從何來?誰能有這大神通,於毫無跡象下,輕輕易易地,毒死一十七人? 下毒之人,是何身份?若是邪派人物,不應該毒死羅刹群凶,若是正派人物,又不應毒死鏢行豪俠。 像這等不分敵我,不論正邪,來個一網打盡,玉石俱焚,其毒技既極可驚,其用意更不可測。 司空遠越看越驚,越想越奇,不禁茫茫然地,呆立在仰缽峰頂。 他連連苦笑,連連搖頭,覺得世事太難料了。 自己誤中紅花奇毒,遭受風流浩劫之事,已然難料,饒幸遇救,更是難料,巧遇方家琪之事,越發難料,這仰缽峰頭所見之事,則難料得簡直莫名其妙? 司空遠正迷神於一連串的難料之中,難料之事又來。 所謂難料之事又來,是突然在這仰缽峰頭,飛登了一條人影。 以司空遠的功力而論,人到十丈以內,絕無不知之理。 這是說在平地躡足悄行,若是提氣登高,自然聲息更大,更易發覺。 如今,司空遠既未發覺,雖然他是在迷神眩目之中,也足證來人之絕非凡俗。 人影驀登,自然把司空遠嚇了一跳。 他因面前一片怪異,戒心正濃,再一吃驚,遂採取了自衛動作。 換句話說,就是人影才一飄登,司空遠功力暗聚,搶步便是一掌。 這一掌打得又快又猛,使來人未暇閃避,只有接架。 那人衣袖微翻,雙掌一合,竟把司空遠震得拿樁不穩,蹌踉幾步。 司空遠想不到來人竟這等厲害,方自劍眉雙剔,俊臉通紅,對方業已呵呵大笑說道:「好,好,年歲輕輕,便有如此功力,真是故人有子。」 這幾句話兒入耳,幾乎比對掌受挫之事,還要使司空遠吃驚。 他定睛看去,來人雨笠蓑衣,神態高古出塵,正是昔居武林七仙之中,今為武林七老之一的東海潛漁郭石。 ▼第九章 白髮駝背老人 司空遠見是這位武林奇俠,臉上更紅,抱拳叫道:「郭老前輩。」 郭石咦了一聲,目注司空遠道:「賢侄,我與先尊、先堂,均相交甚厚,你為何不稱我郭伯父,只稱為老前輩呢?」 司空遠嘴唇翕動,欲言又止,於略一遲疑以後,抱拳為禮,緩緩答道:「老前輩望重山鬥,司空遠是流落尋仇的無家孽子,不敢妾自高攀。」 這是一個從奉承中隱蘊諷刺的橡皮釘子,暗暗表現出司空遠萬難自克,不屑求人的嶙嶙風骨。 郭石被這個橡皮釘子,碰得先是一怔,旋即明白過來,恍然笑道:「賢侄,你莫非對於我不信任毒心人屠呼延相,會孽海回頭之事,有所介蒂?」 司空遠被東海潛漁一語道破胸臆,遂直承不諱,點頭說道:「呼延老人家,放下屠刀,如仙如佛,委實太以可敬。司空遠不容許任何人有對他侮蔑之念。」 郭石又被他頂撞了幾句,但仍不以為意地,哈哈大笑說道:「不錯,我如今業已同意了賢侄看法,不再對呼延相的動機懷疑,認為這位毒心人屠,確已放下屠刀,如仙如佛。」 司空遠聽得郭石此語,精神一振,含笑揚眉問道:「郭伯父,你怎會在觀念上突有改變?」 郭石的觀念一改,司空遠的稱呼也改,「郭伯父」三字,便自脫口而出。 郭石笑呵呵地答道:「要改心中念,先證塚中人。我是求證得證以後,才來此處。」 司空遠愕然問道:「什麼叫『求證得證』?」 郭石笑道:「賢侄未聽得我方才所說的『先證塚中人』嗎?」 司空遠赧然搖頭,苦笑說道:「小侄愚昧,請郭伯父把『先證塚中人』一語,解釋得詳細一些。」 郭石微笑說道:「上次相逢之際,賢侄對我說是那毒心人屠呼延相,於告知你秘密以後,為了懺悔罪行,業已在那巨塚之中,服毒自盡。」 司空遠點頭說道:「事實如此,這是我親身經歷,郭伯父不必多疑。」 郭石笑了一笑,目注司空遠道:「賢侄,你覺得不必多疑,我覺得大有可疑。不論我們的意見誰對,反正是一個若對,另一個便錯。」 司空遠嗯了一聲,說道:「當然,這是不移之理。」 郭石笑道:「不移可以,不疑不行,要明白究竟是你對?抑或我對?只有設法求證。」 司空遠道:「小侄如今要請教的,便是郭伯父的求證法兒。」 郭石目光電閃,揚眉笑道:「既要求證,必求確證。最確切的證據,莫如開棺驗屍。」 司空遠大吃一驚,詫聲問道:「開棺驗屍?開誰的棺?驗誰的屍?」 郭石答道:「那還用問?自然是開那呼延相的棺,驗那毒心人屠的屍。」 司空遠搖頭說道:「驗不得了,我為了使呼延相老人家在九泉之下,能夠永遠安息,業已于離去之時,把墳震塌。」 郭石微笑說道:「為了求證這樁對整個武林,關係極大之事,不計畏難,賢侄能塌墳護棺,我就能挖墳覓棺。」 司空遠雙眉一挑,俊目之中,神光凜如電閃,凝視著這位東海潛漁郭石,沉聲叫道:「郭老前輩,你……你這挖墳覓棺,開棺驗骨之舉,豈非使那呼延相老人家,在泉下不安?」 稱呼又改,從頗為親切的「郭伯父」,還原到比較生疏的「郭老前輩」,充分顯示出司空遠對於東海潛漁郭石,所作所為,心中不滿。 郭石卻不加理會,依然笑吟吟地,點頭說道:「賢侄說得不錯,翻屍動骨之舉,難免使死者不安。但我為了使生者能夠安心也就顧不得太多,只好請呼延相的棺內遺屍,為我作一確證。」 司空遠眉騰怒氣,似想發作,但仍強自按納,緩緩問道:「郭老前輩主要既定,想必挖了墳了?」 郭石點頭笑道:「挖了。」 司空遠繼續問道:「既已挖墳,必已開棺?」 郭石笑道:「那是當然之理。」 司空遠目中神光朗射,盯在郭石臉上,揚眉問道:「郭老前輩,你既挖了墳,開了棺,可曾看見呼延老人家那具心如仙佛的皮囊在內?」 郭石收起笑容,換了副正正經經的恭敬神色,頷首答道:「看見了,但不應該說是看見,應該說是瞻仰。」 司空遠一陣狂笑,勃然叫道:「郭老前輩……」 郭石面帶愧色,搖手叫道:「司空賢侄,你且不要發怒,先聽我說。」 司空遠雖然生氣,但對方畢竟名列武林七仙,曾是先父好友,也只得默默不語。 郭石長歎一聲,目注司空遠道:「司空賢侄,你應該知道毒心人屠呼延相的昔日聲名太壞,僅論武功,已頗驚人。若是談到智謀之狡,花樣之多,恐怕數盡正邪兩道的當世英雄,仍要推他為第一。」 |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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