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六七


  司空遠知是事實,遂不加反駁地淡淡一笑說道:「那是昔日之事。」

  郭石歎道:「就因為是昔日之事,我的印象之中,才把呼延相當做行必有毒,言必有詐,屬於厲害之最,無恥之尤的萬惡不赦之輩。」

  語音甫頓,不待司空遠駁斥,便又往下說道:「故而,我覺得賢侄所告在墳中與呼延相傾吐心腹之事,便立即起了一種想法。」

  司空遠道:「老前輩起了什麼想法?」

  郭石答道:「我以為呼延相是編造了一套美麗謊言,騙得你去向天慈仙子江少蘋尋仇,搞得武林大亂,他自己則於詐死之後,安安閒閑地,欣賞自己的得意傑作,甚至於更倚仗他千變萬化的易容手段,換副面貌姓名,參與推動其事。」

  司空遠冷笑一聲,哂然叫道:「郭老前輩,你的心思,恐怕比呼延老人家還要多上一些。」

  郭石苦笑一下,說道:「我接受你的指責,但易地而論,賢侄若站在我的只知呼延相昔日為人的處境之上,恐怕也難免會有這種想法。」

  司空遠對於郭石的這種說法,倒也表示同意,只是淡淡問道:「老前輩的動機,雖然有理,結論卻恐無憑。」

  郭石赧然說道:「直等挖墳見棺,開棺見屍以後,我才知天下果有能放下屠刀,立地成佛之人。不禁悚然起敬,向那位業已略為腐爛的呼延兄遺體,恭施一禮。」

  司空遠嘴角微撇,哂然歎道:「可憐,可憐,呼延老人家墳墓被挖,棺木被開,九泉難安之下,也不過僅僅獲得一禮之報。」

  郭石苦笑一聲,搖手叫道:「司空賢侄,莫加責怪。東海潛漁郭石,絕非不知分寸之人,我對於呼延相尚有後報。」

  司空遠目光一亮,揚眉問道:「後報如何?」

  郭石答道:「從今後,凡遇武林人物集會,我必到場,當眾宣揚呼延相大徹大悟,放下屠刀之舉,替他把昔日的醜惡聲名,洗刷洗刷。」

  司空遠聞言,稱呼又改。

  竟向郭石抱拳長揖,躬身施禮笑道:「郭伯父望重山鬥,一言九鼎,既有此心,呼延老人家的幽光必顯,潛德必彰。小侄代為謝過。」

  郭石擺手歎道:「我此意既決,遂特地趕來這仰缽峰頭,誰知……」

  這位東海潛漁,目光掃視仰缽峰頭的一十七具遺屍,竟愕然住口,說不下去。

  司空遠也感慨無窮,長歎一聲說道:「郭伯父,看見了嗎?這就叫江湖板蕩,世亂方殷。到處都屍橫血瀦地,成了羅刹屠場,人間地獄。」

  郭石起初以為這一十七具屍體,全是死在司空遠手下,如今聽出語氣不對,詫然問道:「這些峰頭遺屍,不是賢侄殺的?」

  司空遠苦笑答道:「小侄因事延誤,也僅比郭伯父早到一步,業已遍地屍橫。峰頭人杳,正在細加查看。」

  郭石問道:「賢侄可曾察看出什麼跡象,足以推斷是何人如此心狠手黑?」

  司空遠應聲答道:「小侄查看出了兩樁不可思議之事。第一樁是這十七人的死因完全一致,顯出一人之手。第二樁是死者幾乎正邪各半,十個是武林俠義,七個是羅刹教徒。」

  郭石咦了一聲說道:「這是誰作的?正也殺。邪也殺,他自己是何立場?」

  司空遠苦笑說道:「正因如此,小侄才覺得不可思議。」

  郭石揚眉叫道:「司空賢侄,你可曾替這一十七具屍體,驗過傷痕?若是掌傷,可以看出功力路數,若是刀劍之傷,也可從兵刃上推測那人……」

  司空遠不待郭石話完,便即搖頭截道:「我看過了,這一十七具屍體,全都身上無傷。」

  郭石聞言一怔,訝聲問道:「無傷怎會致命?他們身上分明均染有斑斑血漬。」

  司空遠手指那一十七具屍體,失聲歎道:「郭伯父請加細看,屍上血漬,不是由傷口所流,而是由七竅所溢,他們是集體中毒而死。」

  「集體中毒」四字,把位東海潛漁郭石,聽得悚然一驚,邊自低下頭去,一具具地,細察遺屍,邊自口中喃喃說道:「誰能使正邪立場不同,準備爭雄鬥狠的十七名武林豪雄,乖乖集體中毒?除了業已放下屠刀,超然解脫的毒心人屠呼延相外,誰還有這等高明的用毒手段?」

  司空遠見這東海潛漁郭石,在驗看了幾具屍體以後,竟把兩道眉頭,愁皺得結在一起,遂忍耐不住,含笑叫道:「郭伯父,以你的江湖經驗,應該看得出什麼端倪了吧?」

  郭石嗯了一聲,點頭答道:「我確實看出來了,他們都是被無相落魂砂所傷。」

  司空遠聽他答覆得十分肯定,便自繼續問道:「郭伯父,你所說的無相落魂砂,是誰的獨門暗器?」

  郭石向司空遠看了一眼,苦笑說道:「司空賢侄,你……你不要叫我郭伯父,還是叫我郭老前輩便了。」

  司空遠聽出郭石話中有話,不禁悚然一驚。

  郭石見了他的吃驚神情,點頭歎道:「司空賢侄,你確實應該吃驚,再度感到不可思議的了。因為我所說的無相落魂砂,便是毒心人屠呼延相絕不傳人的獨門暗器。」

  一番話兒,把司空遠聽得目瞪口呆,呆怔當地。

  郭石一聲長嘯,蓑衣飄處,身形淩空飛起,縱下仰缽峰頭。

  司空遠見他離去,急得叫道:「郭伯父請留步,小侄還有事奉稟。」

  郭石一面疾馳,一面傳聲答道:「我想起有要事待辦,無法停留,賢侄珍重,前途自當再見。」

  語音落處,人似雲飛,業己到了數十丈外。

  司空遠欲追不及,氣得頓足自語叫道:「郭伯父,你只知其一,不知其二,未免太性急,太武斷了。呼延相的無相落魂砂,縱令絕不傳外人,難道還會不傳給他的孫兒呼延蒙嗎?」

  這時,郭石早已形消影杳,去得太遠,哪裡還聽得見司空遠的這番解釋。

  司空遠獨立茫然,目光又掃視向那十七具峰頂遺屍之上。

  他搖頭一歎,不憚煩勞地動手挖了一個大坑,把十七具正邪群雄遺屍,全都埋葬其內。

  埋完屍體,孑然下峰。但才行不久,身後突起步履疾馳聲息。

  司空遠止步回頭,見有三條人影,飛撲自己。

  從輕功身法看來,這三人功力不弱,但卻仍非自己之敵。

  展眼間,人到近前,居然是清一色的羅刹教徒打扮。

  司空遠見是羅刹教中人物,立時劍眉雙挑,揚聲喝道:「來人……」

  「來人」兩字,剛一出口,站在三人中央的那個黑衣蒙面之人,便冷然叱道:「小狗住口!不要亂吠,你可是來自仰缽峰頭?」

  司空遠聽對方在一見面下,便出語不遜,自然面含冷笑,不予置答。

  那黑衣人厲聲道:「小狗,你聽見了嗎?怎不快點答我問話?」

  司空遠哂然說道:「我哪有心情,聽甚瘋狗亂叫?」

  黑衣人見司空遠竟敢反唇相譏,不禁勃然大怒,厲嘯起處,十指如鉤,向司空遠當胸抓到。

  司空遠恨極這般羅刹教徒,蓄意加以嚴懲,足步一滑,旋身右閃。

  從表面看來,他是想閃身避勢,誰知身軀僅旋尺許,便又翻回,右掌一揚,疾拍而出。

  黑衣人以為司空遠畏怯自己來勢,閃了開去,正待在得意之下,變式繼續追撲,卻想不到對方不單電掣回身,並還猝然出掌。

  事情既出意料,臨時應變,自感為難,那黑衣人軒眉獰笑叫道:「來得好,小狗,你這叫老壽星吃砒霜,大概是有點嫌命長吧?」

  邊自發話,邊自改抓為擊,迎著司空遠的掌勢擊出。
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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