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五八


  宓綠不明白奧妙,嬌笑接口說道:「這簫聲雖極哀怨,吹得卻極動聽,要去大家都去……」

  司空遠連搖雙手,向宓綠和宇文奇苦笑說道:「宓二姑娘、宇文老人家,我有樁要求,讓我獨自去看看,你們千萬不可同去,也不可隨後窺探。」

  宓綠還想詫然問故。

  宇文奇卻已極為知趣地點頭笑道:「老弟放心,我和宓二弟妹,決不會窺探你的秘密。」

  司空遠俊臉微熱,赧然謝了一聲,便循著那縷飄渺簫音,獨自尋去。

  宓綠見他去後,向宇文奇愕然問道:「宇文大哥,你知不知道這位一向灑脫的司空遠,為何在忽聞簫聲之下,立即變得如此忸怩神秘?」

  宇文奇含笑答道:「這道理極為簡單,情之一字,作祟而已。司空老弟以為那吹簫者,是使他相思欲絕的夢裡情人。」

  宓綠聽得芳心一跳,秀眉微揚說道:「我想跟去看看他那夢裡情人,究竟是什麼樣的多才多藝身,傾國傾城貌?」

  宇文奇搖手笑道:「不行,他剛才業已提出要求,你若跟去,他會和你翻臉。」

  宓綠苦笑叫道:「宇文大哥……」

  宇文奇不等她再苦苦央求,便即連連搖手,含笑說道:「宓弟妹,你是聰明人,應該懂得欲速則不達之理。若想俘獲這位司空老弟,作為裙下不二之臣,必須攻心為上,多下一點功夫。」

  宓綠玉頰緋紅,赧然問道:「宇文大哥,你……你當真願意幫我?」

  宇文奇哈哈大笑說道:「宓二弟妹放心,宇文奇言出不二。但時間方面,卻必須拉得長些,希望你不要心急。」

  宓綠目中流露出感激神色,向宇文奇盈盈一笑,點頭不語。

  不說這嬌豔少婦與白髮老翁的謀略行動,且說那位少年英俠的尋簫行動。

  司空遠循著簫聲,獨自尋去,約莫越過了幾重山路,才在一片峭壁的淙淙流泉之下,尋得了吹簫之人。

  那是一名白衣長髮少女,在壁下麵對掛壁噴洙的淙淙泉水,獨坐吹簫。

  司空遠約在七八丈外,目光一注,心頭便騰騰亂跳。

  因為從背影上看去,這位獨坐吹簫的長髮白衣少女,太像在十三孔橋上,對他失約,使他心碎腸斷,魂夢相思的昔日情人。

  若在先前,司空遠有此發現時,早就不顧一切地一撲而前。

  如今他卻暫忍激動心情,想先冷靜理智地,對幾樁要點,略作思考。

  第一樁要點,是這長髮白衣少女,又只能看到背影,她到底是不是自己所相思欲絕的橋上情人?

  第二樁要點,是這長髮白衣少女,是否獨坐吹簫?那位武功既高,心腸又毒的羅刹一龍,有未潛伏在側?

  第三樁要點,是這長髮白衣少女,是否在掌中扣有飛鳳毒針,準備暗襲自己?

  司空遠忍著激動心情,暗窺片刻,所得如下:

  關於這長髮白衣少女是自己魂夢相思的橋上情人一事,是越看越像。那種窈窕身段,簡直毫無二致。

  關於羅刹一龍是否潛伏在側一事,是絲毫不見蹤影。

  關於長髮白衣少女是否在掌中扣有飛鳳毒針,準備暗算自己一事,是根本無法看出。

  司空遠忍不住了,從所藏身的一株大樹後出現,向那長髮白衣少女,緩緩走去。

  在他心中揣測,可能自己一現身形後,那長髮白衣少女,又將電疾飛逸。

  故而他表面從容緩步,實已提足功力,準備在那長髮白衣少女一逃之際,立即跟蹤追趕。

  如今,那長髮白衣少女,已從口邊取下玉簫,停止吹奏,用絲巾拂拭簫身。

  司空遠從樹後現身,並未掩飾,步履雖輕,照說也可使那白衣少女,立即發覺。

  但白衣少女即是置若罔聞,既未如司空遠意料中的電疾飛逸,也不回頭觀看。

  司空遠行到距離對方僅約兩丈左右,因人臨切近,看得更清,幾乎毫無疑惑地,可以認定那長髮白衣少女就是自己魂夢相思之人。

  長髮白衣少女,卻仍以素巾拂拭玉簫,對身後來人,毫不理會。

  司空遠終於沉不住氣,咳嗽一聲,低低叫道:「二妹……」

  這「二妹」兩字,是從喉間輕吐即止,語音低微得幾乎只有司空遠自己可以聽見。

  但長髮白衣少女,卻宛如突遭電殛地,全身一震,倏然回過頭來。

  呀!這是多麼美麗的一張臉龐兒?

  眉似遠山山更秀,目如秋水水還明,瓊瑤鼻、編貝齒,比雲更美,比墨更黑的一頭烏油油的長髮,和鬂邊所戴的一朵小小紅花。

  每一單元,業已盡美極姘,然後再把這些極美單元,以最理想的位置,排列組合起來,便成了一張使人不敢逼視,即令偷偷瞥上一眼,也必終生難忘的美女臉龐。

  而這美女臉龐,更與司空遠為她苦嚼三載相思,空度年年七夕時的縈魂夢中人,完全一模一樣。

  果然是她。

  司空遠呆了……癡了……怔了……傻了……終於從俊目中,流下淚來……

  英雄有淚不輕彈,只因未到傷心處。久別離人,渴思苦念,固然已頗傷情,但相思魂欲斷,驀地一相逢,這種驚喜欲絕之前的一刹那間,也就是容易使任何英雄俠女淒然垂淚而最最傷心的時刻。

  這種眼淚,流得雖極淒涼,但卻深具一種淒涼的美,換句話說,也就是頗有情趣意味吧!

  可惜美中不足。

  要有意味境,要有情趣,要有淒涼美感,應該是:流淚眼觀流淚眼,斷腸人對斷腸人。

  倘若流淚眼觀無淚眼,斷腸人對木然人,卻還有什麼美感?什麼意境?什麼情趣?

  如今,司空遠滿面淚痕,凝視著那位白衣少女,簡直淒然欲絕。

  那位白衣少女卻絲毫無動於衷,只呆望著司空遠。
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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