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四二


  這是因他不好意思詢問人在何處,才以眼色代替語言,探詢宇文奇可有發覺?

  宇文奇果然在江湖經驗方面,比司空遠強勝多多,一看便知人在石壁之中。

  遂咳嗽一聲,揚眉發話問道:「尊駕何必藏於石壁之中?有甚事兒,敬請現身指教。」

  石壁中果然響起一個蒼老人聲答道:「我不和你說話,我要和那年輕娃兒說話。」

  宇文奇想不到石壁中人,性情異常怪癖,自己竟碰了一個釘子。

  不禁忍著一肚子悶氣,向司空遠苦笑說道:「司空老弟,他不肯和我說話,由你去答話吧!人家看我有點不順眼呢!」

  司空遠心中好笑,舉步向前,宇文奇也只好皺著眉頭,隨同他走去。

  到了石壁近前,司空遠因聽出壁中人語音甚蒼老,遂一抱拳,躬身含笑說道:「老人家有何指教?」

  壁中人道:「老弟是不是位傷心人?」

  司空遠點頭答道:「在下有無限傷心之事。」

  壁中人又複問道:「老弟是不是想尋羅刹教主壇所在?」

  司空遠聽得這壁中人似乎知曉羅刹教主壇所在,不禁心中暗喜,應聲答道:「當然想尋,在下與羅刹教教主江夫人,有不共戴天之仇。」

  壁中人道:「江夫人號稱當世第一高手,老弟竟想尋她報仇,力能及嗎?」

  司空遠劍眉一挑,朗聲答道:「在下不計力之能及,但求心之能安。」

  壁中人哈哈大笑說道:「老弟豪氣淩雲,既懷壯志,必有絕藝。如今我要和你談一談條件。」

  司空遠愕然問道:「要談什麼條件?」

  壁中人道:「我把羅刹教主壇所在告知老弟,老弟則替我做件事兒。」

  司空遠略一沉吟,揚眉說道:「老人家請先說出是要我替你做什麼事兒,若是傷天害理之事,則在下寧願海角天涯,自行找尋那羅刹教的主壇所在。」

  壁中人哈哈笑道:「老弟放心,不是什麼傷天害理之事。我因看你既懷壯志,必具相當功力,想請你雙掌凝勁,替我打碎一塊石頭。」

  司空遠透了一口氣,微笑說道:「這事不難,但不知老人家要我替你打的是塊什麼石頭?」

  壁中人道:「就是你正前方峭壁之上,為四周雜草所圍的這塊平坦山石。」

  這時,宇文奇突在一旁向司空遠暗打手式。

  司空遠會意,向壁中人發話說道:「老人家,我在動手震石之前,還有兩件事兒,想要請教。」

  壁中人怪笑說道:「老弟問吧!我能答則答,不能答則恕不奉告。」

  司空遠向壁上亂草所圍的那塊平石看了一眼,朗聲問道:「第一件要請教的是,在我震碎這塊石頭之後,對老人家有何益處?」

  壁中人笑道:「這個問題,可以答覆。因為我和人打賭失敗,立誓自囚,只有尋得一毫不相干的年輕好手凝功震碎封洞巨石,才是我唯一脫困希望。」

  司空遠哦了一聲,繼續問道:「第二件要請教的是,老人家上姓高名,如何稱謂?」

  壁中人默然片刻,說道:「這樁事情,恕我不願答覆。我不問老弟是誰,老弟也不必問我是誰,你替我震碎大石,我告訴你羅刹教的地址以後,便誰也不欠誰的人情。即使日後江湖巧遇,也彼此陌不相識。」

  如此說法,顯然有悖人情,不合道理。

  但司空遠卻覺得這位壁中人,在狂傲無禮之中,則具有一種性格,一種趣味。

  在他心中轉念之時,壁中人又自怪笑叫道:「老弟不妨考慮考慮,願意接受我這種交換條件,你便發掌震石,否則,你便揚長自去,我再等待機會。」

  這時,宇文奇又在一旁,背過身去,向司空遠暗比手式。

  司空遠目光微掃,看出宇文奇所比手式之意,竟是要自己拒絕壁中人的請求,撒手不管而去。

  他雖知宇文奇這等暗示,必有深意,但因好奇之心,遂佯作未曾瞥見宇文奇動作,向石壁笑道:「在下願接受你的交換條件,不再問你姓名。」

  司空遠如此答話以後,宇文奇臉上立即顯出一種不悅神色。

  但這種不悅神色,只是一閃即逝,轉瞬間,又恢復了他那一向深沉的冷靜態度。

  壁中人哈哈大笑說道:「老弟既然答應,便請凝功施為,但要特別注意,擊石之舉,必須一掌立碎。假如你凝勁不足,我老頭子便難免終身幽居,無法出頭了。」

  司空遠聞言,一面儘量提聚自己的內家真氣,一面向石壁緩步走去。

  走到距石壁四尺來遠之處,氣勁業已凝足,遂止步巍立,足下站穩子午,一式力士推山,雙掌齊出。

  罡風狂卷,勁氣如濤之下,一聲巨響,石壁上果然被司空遠硬生生地震得裂石四墜,現出了一個洞穴來。

  那老人在洞中狂笑說道:「老弟果然好功力,這是我所繪的羅刹教主壇所在圖形,你且接住。」

  隨著語聲,一片白光從洞中電閃飛出。

  司空遠伸手接住,見是一封信柬,正想立時拆閱,洞中老人又複叫道:「老弟請走出百丈,再複拆閱。途中不許回頭,我不願你認出我的形相。」

  司空遠點頭應諾,剛待舉步,洞中老人忽又笑道:「老弟,我們雖已事先談妥條件,誰也不欠誰的交情,但平心說來,總是你對我的恩德較厚,故而,我自願給你一些補償,你無妨隨意提出你的願望。」

  司空遠本想拒絕洞中老人所自願給與的額外補償,但一轉念間,揚眉問道:「老人家曾否看見适才有兩人在此吹簫吹笛?並于你所居對面的壁上題字?」

  洞中老人怪笑道:「當然看見,我還記得她們一個題的:『卿有淚如海,我有淚如江。吹斷簫聲痛斷腸,伊人在那方?』另一個題的是:『恨,恨,恨,捫心按劍蒼天間,問蒼天是否聵聵,血仇怎刃?伊人怎摁?』」

  司空遠聽得好生驚佩,越發知道這洞中老人,定是位絕代高手,武林怪傑。

  因為兩壁之間,少說點也有二十來丈距離,洞中老人居然能把對面壁上的題字看清,這份目力,豈不太以驚人?

  洞中老人話完,司空遠接口叫道:「老人家,請你把那兩位在壁上題字之人的形相告訴我,便算在下領受你所賜額外補償便了。」

  洞中老人呀了一聲說道:「老弟,請恕我無法形容,我能告訴你的只是她們兩人都是秀美得罕世難睹,並各有一身上乘武功的白衣少女。」

  司空遠無可奈何,只得抱拳道:「多謝老人家……」

  洞中老人截斷司空遠的話頭,怪笑叫道:「老弟,你若是人中之龍,那兩位姑娘便是人中之鳳,她們兩人,哪一個都可以配得上你。」

  這些話兒中的「龍鳳」二字,聽在司空遠的耳內,又使他加深了不少感觸。

  洞中老人語音已了,但忽似想起甚事,又自高聲叫道:「老弟,我再奉贈你一句話兒,你若對那兩位姑娘求偶有心,則千萬隻可追求吹笛子的那位,不可追求吹簫的那位。」

  司空遠愕然問道:「老人家此語何來?」

  洞中老人把語音放得極為誠懇,朗聲答道:「因老朽略通風鑒之術,看出那兩位白衣少女,雖然均是紅顏薄命,身世孤零,但吹笛子的那一位日後卻頗為福厚。」

  他雖誇讚吹笛子的那位,但司空遠所關心的偏偏是吹簫的,遂皺眉道:「老人家,你看吹簫的那位,日後如何?」

  洞中老人歎息一聲,緩緩答道:「自古紅顏多薄命,此姝命薄更無倫。她……她應該像片慧光,像朵曇花,不會在這齷齪塵世之中,逗留過久。」

  司空遠聽得全身毛骨悚然,忍不住地激靈一顫。

  他心中鬱悶,不願再複多言,拉著宇文奇便自轉身走去。

  宇文奇仍然是面色深沉,默然不語。
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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