學達書庫 > 諸葛青雲 > 怒刀之虎 | 上頁 下頁
六〇


  嬌脆的語音入耳,雷寒陡地一驚:「菡妹妹,是你!」

  伊詩菡喜孜孜的道:「是我啊,我說好要跟你去的。」滿心歡喜猛然僵住,她瞧雷寒的神色飽含無奈、勉強,一股涼意從腳底直透腦門,頓足道:「你不希望看見我,我走!」飛身躍上馬鞍,皮鞭亂揮,馬匹吃痛悲嘶,撒開四蹄,直竄而出。

  雷寒怔愕間,那馬已在十餘丈,他怎敢怠慢,松韁緊追,邊追邊自責:「我是怎麼了,竟又惹她不快?」

  雙騎一前一後,奔離蕭家港,在北上官道互競快慢。伊詩菡清淚流得滿頰滿腮,怨忿下馬鞭抽個不停,那馬後股給打得鞭痕斑斑,沒命價地馱著她狂奔。雷寒坐騎的腳力雖佳,他不忍驅逼,故而追之不上。跑出廿裡遠,伊詩菡的坐騎腳力不濟,往前僕倒,伊詩菡應變迅捷,振臂力提,那馬僕跌之勢立時化解。

  這麼一緩,雷寒追了上來,急急問道:「有沒有傷到?你還好罷?」

  伊詩菡扭頓側過臉,冷冷地道:「摔死最好,免得逼你不得不心不甘情不願的履踐諾言,攪得一肚子不舒服。」

  雷寒張眼見到她頰上的淚痕,惶惑愧疚,柔聲說:「菡妹妹,對不起,是我不好……」

  他話沒說完,伊詩菡冷冷的截口道:「你哪兒不好?又會哄人,又會安慰人,又會逗人,又木訥忠厚,哪裡會不好。」她表情鄙夷,語調硬梆梆,任誰也聽得出她是在說反話。雷寒的確有幾分心盼她不要同行,縱然是耽心她安危而生此念,終究是有了口是心非的念頭,為此萬分懊悔慚愧,沒膽再作解釋。

  伊詩菡瞄見他低首不語,默聲不響,怨憎再起,兜轉馬頭,尋思:「我回去跟爺爺說我要出家。」

  那馬走出幾步,口吐白沫,向側躺倒。伊時菡躍落地,知馬兒已累得脫力斃命。

  斯時天色早黑,周遭漆黑一片,陰森可怖,她不由得機伶伶地打個冷顫,心說:「這附近不知可有地方投宿?在這荒郊野外,往哪兒走好?」她生雷寒的氣,恨不得永生永世不再見他,豈肯委屈自己去依恃他?

  她正沒個理會處,彷徨無主之際,驀然警覺身側有人移近,拔刀嬌叱:「什麼人!」

  雷寒佇足道:「是我。」

  伊詩菡回身不瞧他,揮手道:「你不高興我來,還理我作甚?你走你的,別來管我。」茫無目標的藉著星光輝映,沿路回走。

  雷寒幾番躊躇,牽馬追近,手指前方,道:「那座樹林裡有個破廟可以歇腳。」

  伊詩菡沒好氣地說:「我知道,不用你講!」實則她根本不知道。

  複行數十丈,雷寒吞吞吐吐的道:「廟在這邊,那裡沒路,路在這兒。」

  伊詩菡狠狠白他一眼:「我愛多走些路,不成嗎?」雷寒閉口緘默,眼望路徑暗示她。她受雷寒暗示,望見了路徑,也望見了樹林裡黑幢幢的廟宇,她賭氣不走雷寒跟前的路口,逕自踏進草叢,強行接上路徑。雷寒苦笑搖頭,倍感歉負。

  林中星光難入,伊詩菡不像雷寒久居山林,練了雙好眼力,一腳高一腳低的,走得好生辛苦。雷寒把心一橫,縱身搶近,封了她軟麻穴,道聲「得罪」,將她抱上馬鞍坐穩,牽馬而行。來到破廟,再解開她的穴道,伊詩菡既羞且怒,閃身鑽入廟裡。雷寒甫系好坐騎,剛想進廟,廟裡驟然一聲驚叫,他毫不停滯,迅如弩矢,刀隱風雷,沖進廟去。

  只見伊詩菡瑟瑟發抖,卻沒敵人影蹤,急持刀護在她身邊,遊目巡逡,問道:「敵人在哪?」

  他在旁一站,伊詩菡悚栗之感大減,訝然反問:「什麼敵人?」

  雷寒一楞:「适才你驚叫,不是碰上了敵人?」

  伊詩菡道:「誰說有敵人?若有敵人,我叫也不叫,讓他宰了,好順了你的心。」

  雷寒苦笑道:「是我不好。你是被誰嚇著了?」

  伊詩菡懼駭的退了兩步,指指暗處。她丟在地上的火摺子兀自燃著,火光明滅不定,隱隱約約能望見暗影有物蠢蠢,發出沙沙聲。

  雷寒笑道:「晚飯有著落了。」俯身拾起火摺子點著供桌上的殘燭,縱身撲去,嚓的一刀斬實。

  伊詩菡目睹斯景,又「啊」的驚叫一聲。原來她進廟踩著一團柔韌的物事,晃亮火折,赫然是條碗口粗細的大錦蛇,嚇得她花容失色,躲得老遠。她一向怕蛇,而雷寒卻要拿那噁心的東西做晚餐,大大反胃,柳眉緊蹙,道:「誰要吃?快甩出去,噁心死了。」

  ▼第十九章

  雷寒站起身,道:「在荒郊野外,有野味吃就了不得了。蛇肉滋味鮮美,你嘗嘗試試。」

  伊詩菡道:「餓死我也不吃。」

  雷寒淡淡一笑,搜集柴火,瞥眼見到一物,劍眉掀動,正容道:「你快過來。」

  伊詩菡昂首道:「我不。」她性子好時馴如羔雛,忸起來時比鋼鐵還硬。她這個樣子,真可急死雷寒。他急得直搓手,忽然心生一計,神秘兮兮地道:「我聽人說這座廟裡有個蛇穴,裡頭有數百條肥壯粗大的蛇,嘿嘿,那個蛇穴就在你背後。」

  伊詩菡心竅玲瓏,當然明白他是在打誑語,但是伊詩菡怕蛇怕得要命,無論是真是假,寧可信其有,因而疾掠數步,回首道:「你騙……」正巧見著一條五彩斑斕的花蛇迎面而來。

  金刃似經天長虹,劃經蒼穹,唰的劈中花蛇。那條花蛇竟劈之不傷,啪噠的撞在壁上,蛇軀弓彈,咻的朝伊詩菡足踝咬去。

  雷寒暗喊聲:「古怪!」

  洶洶濤濤的內息自奇經陽維脈湧升,他手中兵刃蒙上層薄薄紅光,七殺斬『狂砍靈蛇」真個砍起蛇來了。轟的一聲,那條尺長花蛇首尾分家,地上也給雷寒一刀砍出條坑洞,深約半尺。剛猛絕倫的內息立時循陽維脈,轉回丹田氣海。

  危難已過,雷寒方察覺自己摟著嚇昏了的伊詩菡,慄慄不安,伸指掐她人中。她恍恍惚惚的能自行站穩,雷寒連忙抽手,旁移兩步,說道:「你沒事罷?我到廟後找水洗剝蛇肉,不然今晚得捱餓了。」抓起兩截蛇身,溜至廟後。

  他在大殿后破舊殘敗的禪房轉了一圈,其中一間最好的禪房乾淨整齊,有睡鋪,顯是有人居住,人則不知去了哪兒。其餘幾間禪房野草叢生,鼠蟻橫行,雷寒忖道:「既然給人占了先,沒法子,只好委屈菡妹在大殿窩一宿。唉,我怎還稱她菡妹?我該稱她師姑才是。」不覺的搖搖頭。

  寺後的井水已枯,他跟著水聲,摸尋山澗。

  伊詩菡獨個兒留在廟裡,雖有些害怕,倨強的性格令她打起精神,整理敗瓦殘磚。一陣風過,忽的吹熄了一根蠟燭,另一根亦晃動欲滅。她張大眼盯著那根蠟燭半晌,拔腿跑到廟後,喊道:「喂,你在哪裡?」

  雷寒應聲答道:「我在這兒!」低下頭用刀剖開蛇腹,去掉蛇皮、內臟,拿澗水清洗。

  聽聲辨位,伊詩菡尋了來。

  那股山泉從石縫流出,水勢不弱,匯成一塊兩丈方圓的碧潭,雷寒在潭水流泄的山澗洗肉。

  伊詩菡看到那泓碧池,叫道:「哇!好棒。」雙手掬起潭水入口,山泉水質甘洌,喝起來頗甜美。她瞧瞧潭水,再瞧瞧四下別無旁人,問道:「喂,這會兒還會不會有人來?」
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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