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五九


  殷志鴻道:「記得伊兄精通醫醬術,他的內力較之月前更深厚,必是伊兄之功。伊兄的醫術,我實是佩服得五體投地,沒得話說。」說完,為表欽佩,舉起茶杯,續道:「我謹以茶代酒,敬伊兄一杯。」仰脖子一飲而盡。

  伊秋痕陪他喝了一杯。

  敬完「酒」,伊秋痕道:「巧婦難為無米之炊,他內力突飛猛進,不全是我的功勞。」

  當下將雷寒受傷,裘金屋贈少許參王療傷,雷寒內力乃能驟增,概略說了,也論及救人,遇黃白骨魔等事。

  殷志鴻靜,靜聽罷,正容道:「原來是這麼回事。我以為萬年參王云云純屬無稽,詎料竟是不然,天下還真的有這東西。聽我二徒弟卓振宗說,那裘金屋是漢陽的土豪劣紳,而他能借物傳功,功力之高,絕不在你我之下,伊況你認為呢?」

  伊秋痕道:「我以為可用四個字形容:高深莫測。」

  雷寒道:「那他說不會武功是騙人的?」他覺得裘金屋深沉可怖,油然自心底生出寒意,機伶伶地打了個冷顫。

  凝神須臾,伊秋痕道:「據為師的觀察,他顯然極欲籠絡你作心腹,是以短期內不會對你有不利之舉。他謀算深遠,救你大師兄大興人馬,不無乘機消滅對手實力的嫌疑。他詳細告訴你峨嵋派的慘事,也有可能是企圖借你之手除掉他的障礙,而達其稱雄天下的野心。你身兼兩家武功,在武林裡堪稱難逢敵手,能利用著你,必能去除不少他的阻滯。你有些像是軍旅中的先鋒驍騎。」

  他的比喻頗貼切,雷寒自嘲的搖首苦笑,道:「師父,您說他有稱雄天下的野心,弟子疑惑不解,還請師父教誨。」

  伊秋痕淡淡一笑:「昨夜你曾親見他那數百名劍士,為師的以為他的實力不只那些,因他是個很愛惜部屬的人。他命屬下焚毀敵人的屍體,自己的人不管是死是傷,一律遷走,假設是滅跡,僅須帶傷者,死去的朝火海一拋即可,而他卻不顧麻煩的這麼做,於部屬的關切是很罕見得很。故他斷然不會要這批血戰之師,再投入防禦火患的行列,幫助黎民百姓。憑他的實力,足可開宗立派,在武林占得一席之地,他沒有,其心昭然。既然一派、一幫之主不能滿足他,唯有武林盟主,方是他心之所寄。你缺江湖歷練,許多事不能見微知著,你北上送令符,須多幾分謹慎,萬勿讓權杖落入歹人之手。」

  他誠懇殷切的叮嚀,倍增雷寒心頭重擔,凜然道:「弟子緊記師父教誨。」伊秋痕含笑點頭。

  殷志鴻歎道:「江湖波瀾不興多年,看來風浪是起定了。」頓了一頓,複道:「你是老夫第三代弟子中,單單習得怒嘯狂吼七殺斬的,冀望你莫墮了本派,及你師父的威名。你也得好好珍惜自己的性命,『留得青山在,不怕沒柴燒』,當忍即忍,不該逞的匹夫之勇,萬萬不可逞,明白麼?廢話少說,走,咱們練功夫去。」從壁上摘下兩柄木刀。

  伊秋痕道:「殷兄,你在此寺住了許久,近日有否察覺不對的地方?」

  殷志鴻迷惑的道:「不對的地方?」繼而恍然大悟:「你指的是那些武僧?他們是少林寺的僧侶,至於為何來此,我就不得而知了。你是否瞧出了什麼?」

  伊秋痕道:「沒什麼,我只是隨口問問。你的徒孫吳淼元氣受損甚重,我以藥物令他安睡,我得趕回去用金針疏通他的氣血,故而要先失陪了,過兩天我再來。徒兒,好生聽你師祖的話,把七殺斬學全,替師父爭點面子,莫教人小覷了你師父。」

  雷寒唯唯應諾。

  殷志鴻哈哈大笑:「伊兄,儘管放心,敲也得把那三式刀法敲成形,再怎樣,我也絕不會令你吃虧。寒兒,走,咱們練功夫去。」

  ***

  午時六刻,雷寒才歸轉漢陽城,收拾行囊。

  他顧盼間流露出的神采,較數個時辰前多了份剛正威猛。瑛瑛、蘭葉、綠絲默默的幫他整理行囊,離別的淒涼,滿布在雷寒臥室的每處角落。伊秋痕呼嚕呼嚕的抽著水煙袋,模樣有些煩燥。

  雷寒自瑛瑛手上接過包袱,微笑點頭,關懷之情盡在不言中。

  雷寒慢慢的磕了三個頭,說道:「師父,弟子去了。」他拜託師父留下照拂瑛瑛她們,並將關洛八雄甘世豪贈的五十萬兩銀票,及金耀留下的銀票,僅帶八佰兩在身上,其餘的連同房地契,全交給師父伊秋痕。

  眾人送到裘府大門,裘金屋沒遣人來送,場面省卻了拘束、尷尬。

  雷寒拱手作揖:「師父,瑛瑛、蘭葉、綠絲,送到這裡就好。」

  瑛瑛道:「伊姊姊說她心情不好,不能來送你。」

  雷寒道:「無妨。」心裡則說:「如此最好。」

  他要稱伊詩菡「師姑」,她雖尚未拜師,但不過遲早耳;伊詩菡亦要稱他聲「師叔」,能不碰面,彼此皆無須為怎生稱呼傷腦筋,自是再好沒有了。不見伊詩菡,雷寒即免掉帶她前往少林寺的麻煩,這是她自己不隨行,不能算雷寒食言。他耽心伊詩菡突然改變主意,再次懇請師父、瑛瑛照料畢,踏蹬上馬,控騎馳去。

  他走後,伊秋痕道:「菡兒這孩子給老夫寵壞,也不懂得來送送人,瞧瞧她搞什麼鬼。」大步去看孫女。

  綠絲待他去遠,悄聲問:「小姐,少爺是不是怕伊姑娘?聽說她不來,竟然有些高興似的。」

  瑛瑛淡淡說道:「或許吧。」她為義兄此行掛慮,綠絲的話聽得似懂非懂。多日前,她誤以為渾身浴血、暈睡的義兄已死,嚇得魂飛魄散。前事猶歷歷在目,她真怕義兄歸返時,又是身受重傷,奄奄一息,清秀的臉龐因此罩上一片愁雲。

  伊秋痕拍門叫喚,不聞孫女應聲,料是她心傷雷寒不攜她共往,嘔氣哭得睡著了,不自禁歎個長氣。

  ***

  出城渡過漢水,循著走過的舊路,雷寒令坐騎以小跑步而行。

  晌午他拜別師祖後,至師叔鏢局附近遠眺數眼,很想進去看個清楚,但總覺愧對師叔,只得作罷。

  官道南下北上的商旅不少,也有武林豪客,唯俱是陌生的面孔。路途緩流過眼底,雷寒胸膺升起縷縷孤單寂寞。

  蹄聲疾起疾落,有人在官道上催騎急趕。徒步的商旅慌忙避讓,邊避邊罵。那名騎者匆匆奔去,是個年輕英俊的書生,馬蹄踢揚的黃塵漫滾。

  雷寒皺眉忖道:「是貴介子弟,莫怪這般的肆無忌憚。」

  那書生在坐騎馳過他身邊時,回頭瞄了他一眼。雷寒惱他不顧旁人,瞪了他一眼。

  天色近暮,雷寒趕到蕭家港,打算投店休息,明兒一早好趕路,忽然覺得有人招手,原來是那名年輕英俊的書生。

  兩人相距不遠,看得較為分明,雷寒見那書生眉目間依稀是伊詩菡的模樣,心中突的一跳,險些「菡妹妹」三字要喊出口,定定神,他暗裡自嘲:「不希望她來,卻又念著她,反反覆覆,太可笑嘿!」搖頭走開。

  那書生看他不理,急忙叫說:「雷大哥,你別走啊!」
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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