學達書庫 > 諸葛青雲 > 怒刀之虎 | 上頁 下頁 |
三四 |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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他再躺了一會,翻身爬起,起身時牽動了傷處,這才留意傷口包紮得甚為精細,心中好生感激,尋思:「不知是誰救了我,我得去向他們道謝大恩。」取過床頭的男子短衫穿上,信步走出。 大門外一名老者坐在竹椅上,叭嗒叭嗒地抽著水煙。雷寒行至他身後,拱手長揖道:「小可向老丈拜謝救命大恩。」說完,接著又跪下磕頭。 那老者一把將他攙起,說道:「別多禮,別多禮!快請起。」 雷寒暗暗驚奇:「這老者身子好強健,臂力恁般強。」抬頭一看,不由更為驚異:「老先生,怎……怎麼是你?」 那老者是他在徽州客棧相助過的那對父女。 那老者笑道:「意外麼?不過別謝我,救起你的是我孫女,可不是我。你上回害老夫打賭輸掉,我才不願救你呢!」別過頭叭嗒叭嗒的吸了兩口煙。 他頭髮發白,雖膚色紅潤,但年紀少說也有六十餘歲了,說話神情卻同稚童般的天真爛漫,教雷寒覺得好有趣,可肯定那老者是在說笑,只是不明白父女怎地變成了祖孫?他說的打賭又是怎麼個一回事?雷寒抓頭搔耳,感到好莫名其妙。 一名清秀亮麗的少女提著魚簍蹦跳著進來,叫道:「爺爺,我回來了!」 那老者呵呵笑道:「那麼大的人了,還像個小娃兒似的。」 那少女做個鬼臉,揮手向雷寒打招呼:「嗨,你好。你陪我爺爺聊天,我去做飯了!」跑沒好遠,止步回身道:「嘿,不對。喂,你怎這麼早便起來了?快回去躺下,快啊!」硬拉著雷寒往裡走。 那老者撚須笑道:「丫頭,輸了就耍賴嗎?這可不成啊!」 那少女甩掉雷寒的手臂,嘟著嘴,氣咻咻地走到老者面前,跺腳道:「爺爺最壞了,您一定使詐。」 老者道:「誰說的,你瞧見了?上回在徽州,我給這小子害得輸了賭,今天我贏了回來,一勝一負,這才公平,不然爺爺可要說你們串通好了來騙我這個老頭。你說你昨兒有沒有把給他喝的藥汁,偷輸摸摸的倒掉一點?你說是爺爺使詐,還是你使詐?」 他一邊說話,一邊做著滑稽的表情手勢,教旁立的雷寒好想發笑,但此舉有失禮數,只好憋氣忍住。 那少女臉一紅,羞答答地小聲說道:「爺爺,您不要亂說,我才不會認識他哪。爺爺,您怎麼知道的?」 老者頸一縮,也小聲細語:「你怕爺爺使詐,爺爺當然也要防著你搞鬼囉!做爺爺的老打賭輸給孫女,這要是傳了出去,豈不笑掉人的大牙。爺爺肚子好餓,你快去做飯好不好?」 那少女一點頭,閃身進了廚房。 雷寒在她經過身旁時,瞧見她的粉頰好似抹滿了胭脂,紅豔動人。 那老者一拍他肩膀,笑說:「老夫的孫女漂亮罷!」 雷寒臉上一陣臊熱,囁嚅了半晌,呐呐地不知該說什麼才好。 老者又道:「你大概奇怪上回見到她時,沒這麼俊俏對不?不改扮一下的話,她豈不給老夫惹來許多麻煩。坐,這東西是不是你的?」從懷中摸出一本小冊子在茶几上放下,便自顧自地填裝煙絲。 雷寒看清那本冊子後,心頭一緊,因那正是師祖殷志鴻給他的「怒嘯狂吼七殺斬」的刀譜。他貼肉藏在身上,人家給他包紮救治時,自然會發現。雷寒見那老者神態自若,幾個月來的閱人經驗,令他直覺判斷對方必是武林隱逸,避世的高人,立即起身恭恭敬敬地答道:「是,這刀譜是晚輩的。前輩您認識敝師祖和家師嗎?晚輩迄未請問您老大名,尚祈前輩海涵。」 那老者道:「別太多禮,坐下來談。」吸了口煙,續道:「老夫和你師父僅有數面之交而已,倒是和你師祖曾拼過老命,哈哈哈,你納悶是嗎?殷老頭說我不喜歡殺人,是婆婆媽媽的婦人之仁,還說我浪得虛名,名聲是唬來的,他要掂掂我的份量,瞧瞧是否夠格與他並列,所以麼……他和老夫便打了起來。」 他說到這裡稍停,雷寒猜不透他是誰,兀自苦苦思索。 喝了口茶,再抽了幾口煙,老者續道:「我們從未牌時分打到天黑,猶不分勝敗,下山找了家酒樓填飽肚子,便想揀個荒僻處再比,卻撞見一批人鬼鬼祟祟地,我們好奇心起,就在後頭悄悄跟了下去。小子,你笑什麼?嘿,你是笑老夫跟你師祖也是鬼鬼祟祟,啐!你這小子,沒大沒小的。」 雷寒趕忙作揖道歉。 那老者笑了笑,又道:「原來那批人是要做傷天害理,見不得人的勾當,我們一氣之下沖了出去。在沖出去前,你師祖數了數,說道:『不多不少,他們有廿七個人,咱們來比賽,誰殺得多,誰的武功就好,如何?』當時老夫毫不考慮的就答應了。你師祖看我點頭,搶先沖了出去,我豈肯落人之後,也急忙沖去。我們比武的時候,彼此都怕傷了對方,老夫的絕活兒沒使出來,你師祖的七殺斬也沒用,如今卻全朝那批人招呼了。這一戰殺得好過癮,廿七個人無一生還,盡皆一刀斃命。最後一人我們同時結果掉,是以我們仍不分輸贏。怎麼,你認為我們很兇殘是不是?」語氣咄咄逼人。 雷寒呐呐地道:「晚輩是想說,這些人家裡可能有著親人,若他們死了,很可能會令他們傷心欲絕。」 老者歎氣道:「你有這種想法極好,但他們要幹的是厚顏無恥、毀國害民的大惡事,你說該不該殺?他們和遼狗勾結,收取金錢,殺害朝中良將忠臣,你說該不該殺?」 ▼第十一章 雷寒聽得怒血沸騰,唬的站起,大聲道:「該殺,一千個該殺!一萬個該殺!晚輩只恨沒能早些生出來,不能去殺個痛快!」他說話神態威猛猙獰,極為可怖駭人。 那老者拍案道:「好!這才是男子漢大丈夫,鐵錚錚的好漢!」 兩人一齊仰首哈哈大笑,聲震屋瓦。 笑罷,老者道:「那廿七人中除了五名是遼狗外,其餘的是黑白兩道的一流高手,我們二人雖盡戮賊子,身上也受了傷,可是心裡有說不出的痛快。我們合力挖坑將他們埋了,遼狗帶來的珠寶財物我們也平均分送給了那批人的親人。五千兩黃金,嘿,莫怪他們願意賣命,真教人寒心。」言下不勝憤慨。 雷寒問道:「前輩,這等大事,怎武林中不曾傳聞?莫非沒人知此事?」 老者哈哈一笑:「你師祖和老夫不說出去,又有誰知道?死者已矣,若傳開此事,不知有多少人要受到傷害,不說也罷。」仰鼻子嗅了嗅,說道:「唔,好香,大概可以開飯了,老夫去瞧瞧。」起身走入廚房。 雷寒望著幾上的刀譜,怔怔尋思:「這位前輩與我師祖武功伯仲之間,他到底是誰呢?師祖為何要說他婆婆媽媽,是婦人之仁?我瞧他人非常和善啊。他名聲與師祖並列,一刀斃命……一刀斃命……一刀……,哎喲,他是『仁侯刀』伊秋痕!我真笨,竟然許久才想到,笨死了!笨死了!」不覺地頻頻說自己「笨死了」,並拍著腦袋自責。 一股鮮美的香氣飄來,激起了他的食欲,那老者捧著一大碗燴魚湯出來,連連催促:「快,裝飯開動,這魚要趁熱才好吃,冷了滋味就差了!」 雷寒趕忙找碗筷添飯。 那少女隨在爺爺身後。 三人坐定開動,老者殷勤勸菜,教雷寒頗不好意思。 那少女一直悶聲不響,忽然抬頭,瞪著一雙大眼,道:「你不敢動筷子,是否因為我燒的菜不合你的脾胃?」 雷寒一怔,說道:「沒有,沒有!姑娘你燒的菜很好吃,非常好吃!」 那少女白他一眼,低頭扒飯。 雷寒不明白自己何處得罪了她,凝神思索,忘了進食,老者一拍他腦袋,笑說:「嘿!小夥子,你在想什麼?說好吃就多吃一點啊!」 他給這一拍,登時想起一事,放下碗筷,起身一揖:「晚輩适才方知您是伊前輩,尚祈前輩恕罪。……」 伊秋痕道:「無妨,無妨。」 雷寒轉朝那少女一揖,道:「小可謹在此拜謝姑娘的救命大恩。小可若有冒犯姑娘的地方,還請姑娘大人大量,多多包涵。」 那少女起身襝衽還禮,道:「不敢,不敢,救人一命勝造七級浮屠,小女子是在為自己積陰功做善事,怎當得一個『謝』字。再說我人沒你高大,飯量也沒你多,說不上大人大量,所以包涵不下。」 雷寒聞罷她這番話,立時傻了眼,暗暗叫苦:「她果真為我沒向她道謝救命之恩在生氣,可怎麼辦才好?也是活該,誰教我這樣糊塗。」 伊秋痕輕叱:「菡兒,不可無禮。」那少女聳聳肩。 雷寒這餐飯吃得提心吊膽,不辨滋味,直到離開飯桌,才算松了口氣。 伊秋痕將他召到一旁,壓低嗓子:「小夥子,你別怪我孫女生氣。你昏迷的三天三夜裡,我孫女是衣不解帶,睡不安枕的照顧你,而你不曾對她表示謝意,女孩子心眼兒有時小了些,心裡不免有著不快,過些時候就好了。」拍拍他的肩膀,取了水煙袋在手,臨出去前朝他眨眨眼,說道:「她的閨名叫詩菡,這名字不錯罷?是她爹給她取的。」說完,坐在樹下呼嚕呼嚕抽著水煙,好生悠閒自得。 |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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