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四一


  公冶白臉上,流露的是五分無可加何的「尷尬」,和五分「安慰」!尉遲高臉上所流露的,則是一片祝賀神色!

  田伯光等公冶蘭話完,含笑說道:「這三條路兒之中,有一條路兒,要出去找,一條路兒,只出去等,另外一條路兒則根本不必勞動!……」

  公冶蘭等不及的,搶著叫道:「田大俠莫打玄機,說清楚點,我先請教你『不必勞動』的『第一條路』?」

  田伯光見那「香蒸茶腿」,色香俱佳,忍不住也挾了一片,邊自享用,邊自笑道:「古人雲『守株待兔』,只消把『株』字改成『谷』字,『兔』字改成『猿』字便可!」

  公冶蘭道:「『守谷待猿』?田大俠認為『小黑』會自動回轉『獨立谷』麼?

  田伯光頗有自信的,點頭說道:「『小黑』是靈猿啊!失蹤之時,已三歲了,對蘭姑,對公冶谷主,對谷中其他人士,它當銜豢養之『恩』,對於『小白』,它當念青梅竹馬之『情』,既『銜恩』,『念情』,它沒有理由不回『獨立谷』的!」

  公冶蘭道:「田大俠的理論是當然對的,但事實卻不然啊?『小黑』失蹤已一年多了,『獨立谷』中,沒有見過它的影子,『小白』才害了『相思』,弄得失去歡樂!」

  田伯光道:「人道男兒當好強,未能衣錦不還鄉!『猿』和『人』的心理,差不多的,我認為『小黑』是想多少要混出一些名堂,覺得臉上有光,才好意思回轉『獨立谷』的……」

  公冶白聽得幾乎失笑的,問道:「老夫也要請教,在田大俠的『妙想』之中,『小黑』要怎麼樣,才算是混出名堂?」

  田伯光又挾一箸「脆炒竹筍」下酒,應聲含笑答道:「最俗氣的名堂,無非名成利就!譬如,它在某一猴子部落,或猴子組織中,當了『猴王』,便屬『名成』!學了甚麼『新本領』?獲得甚麼『好東西』?便屬『利就』,到那時,『小黑』是否會想『衣錦還鄉』,在它的『老情人小白』面前,擺擺威風,炫耀炫耀!」

  公冶蘭眨動著兩隻絕美大眼,盯在田伯光的臉上失聲叫道:「田……田大俠,你把『小黑』的心理,分析得活靈活現,多麼透澈?我幾乎疑心你……」

  說到此處,她竟住口不言,微伸香舌,對田伯光扮了一個鬼臉!

  田伯光何等腳色?已知其意的,揚眉笑道:「蘭姑,你疑心甚麼?是不是疑心我是『小黑』同類!」

  這句話兒,逗得全廳為之失笑!

  公冶蘭更是笑得掩口葫蘆,花枝招展的望著田伯光道:「田大俠雖然分析合情合理,『小黑』只消『衣錦』,必會『還鄉』!但漫無期限的等,多麼無聊?我贊成還是帶著『小白』,出去找它!……咦,我想起來了,田大俠,你方才不是曾說,還有一種方法,是出去等麼?」

  田伯光突然向尉遲高,華勝佗看了一眼,含笑問道:「尉遲老人家和華老弟,你們覺得『天心果』的風味,美是不美?」

  尉遲高笑道:「太美妙了,老夫活了偌大一把年紀,尚屬生平初試!真所謂『此果只應天上有,人間難得幾回嘗』啊!……」

  田伯光又道:「這樣美味,而又罕見的『天心果』,產處應該不太多吧?……」

  這回卻是公冶白答了話,他接口笑道:「老夫所豢靈雕『老青』,前些日是從一座高山絕頂的『天池』之畔,銜回此果,據『老青』表示,在他處從未見過。」

  田伯光笑道:「這樣好吃的果子,『小黑』既知產地所在,會不去採摘第二次麼?我們只消帶著『小白』,到那高山絕頂的『天池』之畔等它,豈不便有『黑白喜相逢,舊友慶重圓』之望麼?」

  公冶蘭高興得撫掌笑道:「這是個好辦法!這是個好辦法!這也是『出去等』的辦法,請教田大俠,你不是還有個『出去找』的辦法麼?……」

  田伯光道:「猴子,是群居動物,尤其『小黑』這種已通『靈性』,想當『猴王』的『非常猴子』,更不會離群獨居!一般『猴子部落』的『環境』,未必優於『獨立谷』?故而,我們應該向比較特殊的『猴子組織』著眼!……」

  公冶蘭不解道:「比較特殊的『猴子組織』?……」

  田伯光方待答話,公冶白已皺著眉頭接道:「田大俠意中所指,大概是『神猿幫』吧?」

  田伯光方一點頭,公冶白失聲歎道:「老夫嘗夠人心險惡,淡於名利,久厭江湖,已堅『遺世先生』之志!但似乎天意早定,在劫難逃,小女塵心既動,勉強留她也只羈其身,難羈其心,反而無益有害!我……我……我只好把這唯一愛女,重托給尉遲兄,田大俠,暨華老弟了!……」

  公冶蘭樂得幾乎快暈倒的,趕緊偎著公冶白,撒嬌叫道:「爹爹!好爹爹!你當真允許我跟華大哥他們,出谷玩上一趟去麼?」

  公冶白輕撫愛女的如雲秀髮,滿面慈愛神情,點頭微笑說道:「爹爹愛你,怎肯要你也失去歡樂,耽誤終身,步上『小白』後塵!但要想出谷,不許拗性,在行動上,服從你尉遲伯父、田大俠、華大哥的指揮,並把『一青三白』帶去!」

  公冶蘭連連點頭,柔順異常,決沒有半絲違拗!

  尉遲高笑道:「公冶兄說出來,讓我們添點見識!你要蘭姑帶走的『一青三白』,究竟是甚麼神妙東西?」

  公冶白道:「一青就是派去接引田大俠來此的那只『青雕』!……」

  田伯光撫掌道:「妙極!妙極!一來此雕認識『天心果』的『產地路途』,二來它通靈威猛,兩翼風雲,頃刻千里!蘭姑帶去,或是『通訊』?或是幫助『制敵』?或是用作乘騎?均有莫大用處!此舉也足見公冶谷主的一片愛女之心!」

  公冶白道:「『三白』之一,就是那只突然無故失去歡樂,如今,經過『神醫』診斷,才知是害了『相思病』的『小小白猿』……」

  田伯光笑道:「它是『主角』啊,當然要帶它去!還是『二白』,卻是甚麼『妙物』?」

  公冶白道:「老夫通曉禽言,豢養有不少靈禽,其中一隻小白鸚鵡,名叫『雪兒』,煞是靈慧,有它跟去,或是刺探敵情?或是有甚急事,先期報警等……」

  話方至此,一隻高約尺許,羽毛似雪的純白鸚鵡,已自梁間飛下,落在公冶白的肩上,鉤喙微啟,發出極清楚,極流利的人言,叫道:「雪兒聽見了,雪兒聽見了,雪兒會作事,雪兒不怕惡人,雪兒願意跟蘭姑去呀!……」

  尉遲高等人,尚是第一次看見這善通人言的靈慧鸚鵡,不禁均驚贊不絕!

  公冶白又拿出一件似絲似裘,約莫長到臍下的銀光閃閃短衣,遞給公冶蘭道:「這件『天孫度厄衣』,是你母親遺物,對於防身度厄,確具相當妙用,蘭兒拿去,務必隨身穿著,在未回谷前,絕對不准脫下。」

  公冶蘭接衣在手,兩眶熱淚,隨即斷線珍珠般的,掉了下來,拉著公冶白的手兒,低低叫道:「爹爹,爹……爹,你……你怎麼把你最……最心愛的家當,都統統給了我了……」

  公冶白也雙睛濕潤的,撫弄著愛女的柔荑玉手,緩緩說道:「蘭兒胡說,爹最心愛的家當,只有你啊……」

  「嚶嚀」一聲,公冶蘭把整個嬌軀,都撲入老父懷中,淚若泉流叫道:「爹爹,蘭兒並不是這樣飛了,我出去玩上一趟,見見世面,找著『小黑』以後,馬上就回來,連……連……連……華大哥以後可能長住『獨立谷』的?……」

  ▼第十四回 遣鳥

  她說話之際,含淚的眼角餘光,是瞟在華勝佗的臉上!

  華勝佗心神欲化,魂魄皆酥,他哪裡經歷過這等陣仗?口中說不出半句話來,目中也莫明其妙的充盈淚水,除了點頭,他委實不知道應該再有甚麼動作?……

  公冶白看在眼中,知道自己又多了「半個兒子」,不禁于「淒然」以內,添了「慰然」,嘴角邊,微現一絲笑意!

  商談至此,大計已定,今日已是深夜,遂決議明日由公冶蘭攜帶「一青三白」,隨同尉遲高等,一同出谷。

  但華勝佗突然又有異議,他主張在「獨立谷」中,多留「七日」,等第八日上再走。

  因為,華勝佗發現「獨立谷」中,地氣頓厚,珍貴藥草甚多,他要憑藉胸中所學,煉上一爐延年益壽,保元健體的上佳靈藥,留給公冶白經常服用!

  這是作晚輩的禮貌!

  這是作兒女的孝思!

  公冶蘭首先嬌笑贊同,並對老父偷偷扮個鬼臉,流露出得意神色!

  尉遲高和田伯光,當然也不會反對,田伯光並恰好趁此閒暇,向尉遲高報告,自己已與方證大師議定,使孟駝子與林平之、許平等人,索性遷居「華山」免得令狐沖,盈盈夫婦,暨自己難以兼顧,萬一出了差錯?便告無法彌補!

  尉遲高點頭笑道:「老弟與方證師侄,此議絕佳!但望我們因找尋『小黑』之舉,能給『神猿幫』一個致命打擊!若把勞德諾賊子殲除?只剩下『四絕天尊』單于獨霸一個混世魔頭!武林中的風波劫數,便不至於大到哪裡去了?」

  當日夜深,大家休息,第二日起,華勝佗便採摘藥草,開爐煉藥,田伯光則向公冶白問道:「請教公冶谷主,那只『北天山』異種威猛『青雕』的背上,一次最多能載幾人?」

  公冶白笑道:「青雕名叫『老青』,兩翼橫張,看去甚大,其實還是一隻小鵬!乘坐以一人為宜,田大俠問此則甚?是不是你想利用這幾日閒暇,跑趟『華山』?抑或『王屋南山』的『回春洞』呢?」

  田伯光道:「我剛從『王屋回春洞』來,到是想去趟『華山』,見令狐沖、任盈盈夫婦,最好要他們抽調人手,協助孟駝子遷居!因為,晉陝之間,『神猿幫』相當活躍,萬一狹路相逢,方證大師獨立難護大眾,萬一又複逼得剛剛淡了殺心,泯卻嗅念的林平之老弟,重蹈覆徹,又墮漩渦,豈不是天大憾事?……」

  公冶白微一尋思,點頭笑道:「田大俠慮得極是!乘鳥飛行,亦頓疲累,似無須親自傳話,可以採取變通辦法……

  說話至此,取出文房四寶,作個手式,便請田伯光修書。

  「久聞谷主精通獸語,並解禽言,莫非要派只靈慧之物,替我去『華山』送信?」

  公冶白微笑道:這種差事,『雪兒』最出色當行,『華山』又是它舊遊之地……」
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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