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九六


  鄧淩風向他看了一眼,冷冷說道:「這倒不難推斷,我們有三椿已知線索,第一是青陽道長為示仁厚襟懷,曾不加閃躲他,聽任『追魂帚』在腰間纏上。第二是『追魂帚』的長尾,全是怪異墨綠色澤,第三是施用『追魂帚』者,是個善於豢養各種毒蛇之人……故而,我作了樁適合這三種已知線索,即青陽道長能在瞬間死去的大膽假設,我認為在成百成千的『追魂帚』墨綠長尾之中,有一條是活的,是蛇,是奇毒無比,齧人立死的『鐵線墨綠絲』。」

  武開淵深知這種使毒行為,為眾不容,急忙叫道:「鄧大俠不可胡亂推斷,血口噴人,我取出我的『追魂帚』來,讓諸位察看!」

  鄧淩風笑道:「我剛才要察看時,武朋友不是籍故推脫,伸手在腰間拍了一拍麼?你既有馴蛇之能,那條『鐵線墨綠絲』,定已接獲訊號,離開『追魂帚』了!」

  武開湘怒視鄧淩風,仿佛在恨得咬牙!

  鄧淩風笑道:「武明友不必作出如此怪相,我給你一次澄清清白機會,你把你的『追魂帚』拿出來吧!」

  武開湘聞言,趕緊伸手入懷,準備把那柄上面已無「鐵線墨綠絲」的「追魂帚」取出,給群俠加以驗看!

  因為武開洲知曉群俠縱不嫉惡如仇,被鄧淩風這一分析,自己若不設法抵賴,略加交代,休想能安然脫身,離開這「淩雲觀」外。

  誰知他手剛伸入所著百結鶉衣之內,便低低「哼」了一聲,趕緊把手縮出!

  鄧淩風早有準備,隔空凝勁,彈指如風,點制了武開湘的三處穴道。

  然後,目注這「鐵心蛇丐」,冷冷說道:「武開湘,我已為你暫閉左手通心血脈,以傷毒力蔓延太快,你身不能轉,頭尚可動,如尚能言,趕緊從實說出,可是被那條業已從『追魂帚』退出,藏在衣中,但已受我『隔衣打蛇』氣功震傷,因而凶性大發,不認主人的『鐵線墨綠絲』,咬了一口!」

  武開湘向手背上尚自略沁血漬的左手,看了一眼,算是無聲答覆……

  鄧淩風笑道:「以青陽道長那等修為功力,一為帚尾纏腰.立被毒蛇咬死,可知這種『鐵線墨綠絲』的毒性之烈!我雖為你暫遏毒力蔓延,但你是養蛇專家,應該知道你還能活得多久?」

  武開湘面色慘白,全身發抖,卻文不得不向鄧淩風哀求地,苦著臉兒說道:「鄧淩風大俠若不趕快解穴,讓我取藥祛毒,武開湘恐活不過這一盞茶時。」

  鄧淩風俊目之中,神光一凜地,揚眉喝道:「讓你取藥祛毒,原是不難,但武當耄宿青陽前輩的毒已入骨,骨已成粉,誰又能替他老人家超災脫劫,綰命黃泉?」

  武開湘聽的這樣說法,自知此望已絕,不禁鋼牙暗挫,雙眼覷定鄧淩風,射出無限恨毒凶光,那副神情,活脫猙獰的像尾毒蛇一樣!

  鄧淩風灑然一笑,揚眉朗聲說道:「善泳者,死於溺,善箭者,死於射,已是先賢哲理,你這『鐵心蛇丐』,生平專豢毒蛇,害人無數,今日便死於蛇口,也只是報應昭彰,絲亳不足矜惜!但鄧淩風仍願給你最後一點機會,我立即解穴,使你恢復行動,至於來不來及取藥,祛不祛得了劇毒,卻是你自己的事了……」

  話完,果然毫不延誤地,立即再度隔空彈指,替這「鐵心蛇丐」武開湘解除了被制穴道。

  武開湘趕緊伸手入懷,準備取藥,但就在此時,他全身突然起了一陣痙攣顫抖……。

  這種顫抖雖不十分明顯,但群俠何等目力,均一齊看在眼內!

  尤其是醫道十分高明,與「北嶽神醫」仲孫達互相伯仲的「獨腿華佗」牟漢三,更是一看便知,武開湘所中蛇毒,業已攻心,如今便立服聖藥仙丹,也無法逃得過這場劫數!

  「鐵心蛇丐」武開湘本人,自然比誰都更明白,知道不必再怕死貪生地,取什藥物服食……

  故而,他的手兒,從百結鶉衣中退出時,不是取出什麼獨門解藥,而是捏著一條奇形蛇兒!

  這條蛇兒,長度不滿二尺,只有一尺六七,其細如絲,周身墨綠,若非七寸被武開湘捏住,全身不斷扭曲屈伸,哪裡看得出是尾活物?真像是「追魂帚」的一根帚拂絲!

  鄧淩風見武開湘取出「鐵線墨綠絲」來,以為他籍仗蛇力,要作垂死反撲,也不敢怠慢地,暗加戒備!

  誰知武開湘只對鄧淩風苦笑一聲,便將那條「鐵線墨綠絲」,放入他自己口內!

  跟著「匝匝」有聲,口沫四濺,「鐵線墨綠絲」便好像一根長長麵條般,被武開湘連皮帶骨,津津有味地,吃下腹去。

  胡冰心站在茅浩身邊,看得好不噁心,並有點毛骨悚然地,播了搖頭歎道:「茅大哥,『鐵線墨綠絲』咬了『鐵心蛇丐』,而武開湘又吃了蛇,這種情況,是不是也算一種生面別開的迴圈……」

  「迴圈報應」的最後兩字,尚未出口,胡冰心又向身邊的「獨腿華佗」牟漢三,急急叫道:「牟老人家,你看武開湘突然精神大振,難道吃了那條『鐵線墨綠絲』,便是極有靈效的解毒方法?」

  牟漢三注目一看,見「鐵心蛇丐」武開湘,果然精神奕奕,雙目中滿是紅絲,遂搖了搖頭,說道:「以毒攻毒,不過揠苗助長而已,武開湘慣豢毒蛇,應比常人稍能抗毒,本可挺得久點,這樣為了洩憤的生嚼毒蛇一來,大概死得快了……」

  話方至此,武開湘突然仰面向天,發出一聲曆嘯!

  這曆嘯音節奇異,好似吹竹一般。

  群俠中,除了胡冰心閱歷稍差,不曾見識過這類似場面外,其餘諸人都知道這吹竹之聲,是武開湘凶心不泯,要發動所帶來的四外埋伏的群蛇,向群俠全面襲擊!

  但妙在那吹竹之聲雖厲,卻似失了威嚴,草樹石壁間,竟沒有任何一條蛇兒,悉索出現,來接受武開湘的驅役號令!

  武開湘目光四掃,見半條蛇兒均未出現,不禁淒然一笑!

  然後,這位「鐵心蛇丐」,便再度仰首向天!

  但這次他卻不是發嘯催蛇,卻從口中吹出了一線紅絲!

  那線紅絲直上數丈高空,色澤越來越紅,氣味卻越來越腥,越來越臭!

  茅浩先皺皺眉,略一尋思,方恍然叫道:「這是武開湘已爛臟腑,所化毒血,他是拼竭餘力,要施展最惡毒的『羅喉血雨』,和我們彼此並骨!」

  鄧淩風深知「羅喉血雨」厲害,急忙雙掌連搓,發出了隱隱雷音!

  他是打算施展這些時面壁所得的師門心傳「大雷音掌」,破去「羅喉血雨」!

  但鄧淩風雖得心傳,火候不夠,他師傅大顛大師,可以隨意發掌,鄧淩風卻必須搓手蓄勁,在威力方面,也遠有弗逮!

  故而,「大雷音掌」雖是「羅喉血雨」這等陰毒煞手剋星,時間方面,卻似乎慢了刹那!……

  眼看武開湘口中,紅絲已盡,當空腥臭的血雨將落,鄧淩風卻仍在搓手……

  驀然間,一片朱紅雲光,從右側方飛來,電掣般卷住漫天血雨,跟著再響起一聲懾人心魂的震天霹靂!

  茅浩看得大吃一驚,失聲叫道:「這是『霹靂火雲兜』嘛,是當年佛門奇人『火尊者』,七大降魔法物之一,難道尊者滯留人間仍未化去?」

  右側方石壁之後,響起一聲「阿彌陀佛」的清宏佛號,有人接口說道:「火尊者塵緣早滿,西歸多年,貧僧不過是仰仗尊者所遺降魔法物,又代作了一樁功德,並使『鐵心蛇丐'武開湘,應了昔年毒誓而已!」

  隨著話聲,出現了一位臒然如鶴的獨臂灰衣僧人。

  這僧人出現以後,先向群俠含笑略打招呼,然後便走到「獨腿華佗」牟漢三面前,深深躬身一拜!

  牟漢三覺得這獨臂灰衣僧人的走路姿態,極為眼熟,但等他走到面前,方認出竟是剛才還被自己罵成他不什成材的兄弟,「獨臂蛇神」牟漢宗?不禁又驚又喜叫到:「二弟,是你?你居然不作『蛇神』成了正果?……」

  牟漢宗單掌當胸,口中喃嘀吟道:「不作蛇神卻用僧,梵音貝葉靜無能,大千有劫誰能度?地獄無門我卻登……」

  茅浩因與牟漢宗有舊,並還交情極好,故而聽得失笑叫道:「牟二兄,不要酸不拉幾的了,你又要度大千之劫,又要登地獄,足見雖然當了和尚,此心仍在江湖,縱然貝葉參經,梵音學佛,依然清靜不到什麼『無能』程度!」

  牟漢宗目注茅浩,苦笑說道:「茅兄,貧僧業已不用俗家姓氏,法號『常山』……」

  茅浩道:「常山還不是蛇?既不用俗家姓氏,怎又叫我茅兄?不叫我施主呢?」

  常山大師苦笑道:「我本想叫你茅施主,又恐怕你罵我酸不拉幾?……」

  茅浩笑道:「僧離禪院,人在江湖,發狠無妨,發酸何必?叫你牟二兄,還似太客氣了,乾脆用江湖口吻,叫你聲老二吧?牟老二,『鐵心蛇丐』武開湘在四外埋伏了無數蛇兒,但突然失了蹤跡,不聽號令,大概是著了你的道兒?」

  常山大師點了點頭,含笑答道:「貧僧自皈三寶以來,雖無養蛇之心,仍有馴蛇之技,我算是撿個便宜,收了『鐵心蛇丐』武開湘多年心血所化的一筆厚禮!」

  牟漢三皺眉道:「二弟既歸正道,何必再收那些冷血惡毒之物?」
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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