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九五


  這一來,背陽子等於說明早已封劍,「鐵心蛇丐」武開湘若定欲較量,青陽子便只有空手應付。

  若照武林常情,武開湘或是一聲長歎,盡釋前仇,或是也收起他那具奇形墨綠雲拂,雙方均以肉掌拼鬥,才來得公平合理,不失英雄本色!

  但「鐵心蛇丐」果然「鐵心」如蛇,他聞言之下,牙關微咬,看著青陽子,陰森森地說道:「青陽子,你以赤手空拳,對付我的『追魂帚』,恐怕會死而無怨?」

  青陽子念聲佛號,合掌當胸說道:「武施主儘管放手施為,貧道是自願如此,死而無怨,在場諸位,都可以給我作個見證!」

  群俠深知青陽子身為武當耆宿,輩份既高,修為也厚,雖然空手對敵,也不至於能讓「鐵心蛇丐」武開湘,占了多大便宜,遂一齊含笑點頭,默然觀戰。

  武開湘帚計早定,等的便是這種情況,既是青陽子業已自己拿話,把自己扣死,便獰笑問道:「青陽子,你記不記得,在十年半以前的荊州郊外,你是怎樣勝我?」

  青陽子笑道:「貧道是先以『玉帶纏腰』之式,用拂尾把施主卷住,然後凝足真力,把施主抖得站不住腳,摔了一交,以致有所得罪!」

  武開湘咬牙道:「好,十年之前身受辱,今朝依樣畫葫蘆!我也照樣以『玉帶纏腰』,摔你一個跟鬥!」

  招隨聲發,墨綠色帚尾卷處,果然向青陽子腰間纏去!

  青陽子面含微笑,不閃不避,讓武開湘纏個正著!

  這是青陽子已無爭勝之心的和平想法!

  他準備讓武開湘用墨綠帚尾,攔腰纏住後,凝足「金剛柱地」氣勁,試試對方功力!

  這種較技方式,不傷和氣,武開湘若是內功不夠,摔不動自己,他會知難而退!

  即令對方修為精進,把自己摔個跟鬥,自己名心早淡,也無所謂,反而可以化解掉一樁嫌怨!

  但人無害虎之心,虎有傷人之意,行走於險詐江湖,對於本質善惡,必須精於審查,特別戒慎……

  墨綠帚尾,纏住青陽子腰間後,武開湘果然猛力一抖!

  在群俠預料之中,青陽子名非幸致,修為深厚,功力定遠勝武開湘,會使這位「鐵心蛇丐」,畫虎不成,反而灰頭土臉!

  意料如此,事實卻遠出意料!……

  青陽子被武開湘抖起來了……

  但不是被抖得摔個跟鬥,而是被武開湘抖得飛起半空,摔跌下千尋絕谷!

  意料之外,這種結果,太出人意料之外!

  被摔上一個跟鬥,只不過勝負之分,這掉下千尋絕谷,卻成了生死之判!

  以青陽子身為武當耄宿,所享盛名而言,縱被武開湘摔上一個跟鬥,已覺出人意料!

  如今,他竟被掉下千尋絕谷,怎不令在場群俠,都一齊看傻了眼?!

  一傻眼成千古別,瞬間便作生死別!……

  就在這群俠相顧愕然,震驚萬分之際,那「鐵心蛇丐」武開湘,已把他那柄墨綠色的長尾「追魂帚」,收回百結鶉衣之下,微抱雙拳,而含得意笑容,朗聲說道:「十載深仇,一旦得報,武開湘就此告辭,諸位若願多管閒事,不妨傳話武當,叫青陽子的晚生後輩,在湖南湖北一帶,尋我便了……」

  這「鐵心蛇丐」交代完畢,剛一轉身,突然聽得有個清朗語音叫道:「站住!」

  發話人是鄧淩風,他邊自發話,邊自己向前走了兩步!

  「鐵心蛇丐」武開湘止步轉身一看,見是一位風神倜儻的英挺少年,不禁有點愕然,抱拳問道:「請恕武開湘眼濁,尊駕是……」

  鄧淩風不等他往下再問,便揚眉接道:「鄧淩風!江湖中好事朋友,送過我一個外號,叫做『飄萍一劍』……」

  武開湘的眼皮子並不太薄,他雖不識鄧淩風其人,卻曾聽過「飄萍一劍」威譽,不禁「咦」了一聲,詫然問道:「『飄萍一劍』雖然聲名鵲起,譽滿江湖,卻似與武當,無甚牽涉,鄧大俠為何叫住武開湘?是要替青陽子找場,還是顯武擋橫?」

  鄧淩風眉雙軒,口中忽然吟道:「天不平時多厲氣,地不平時多災異,人不平時多戰爭……」

  武開湘失笑道:「鄧大俠為何對武某唱起這種左也不平,右也不平的太平歌詞?」

  鄧淩風冷然道:「鄧某生平最恨的便是『不平』,我是每見人間不平事,胸中輒作不平鳴……」

  武開湘「哦」了一聲,目注鄧淩風道:「鄧大俠言中之意,是覺得武開湘适才與青陽子的一戰,贏得不公平麼?」

  鄧淩風頷首道:「青陽道長是武當耆宿,修為十分深厚……」

  話猶未了,武開湘便自接口笑道:「耆宿代表年長,年老則代表血氣已衰,何況武當一派,徒負虛名,也未見得真有什麼蓋世奇能,驚人絕藝?」

  鄧淩風從嘴角間浮起一絲哂薄冷笑,突向武開湘,伸手說道:「武朋友,請把你那柄『追魂帚』,給我察看一下!」

  武開湘聞言,臉色微變,伸手在腰間拍了一拍,軒眉說道:「『追魂帚』是我的獨門兵刃,並兇氣特重,出必追魂!何況鄧大俠不是我師執長輩,好友至親,我肯把多年煉就的防身之物,就這樣給你看麼?」

  鄧淩風道:「武朋友要在什麼條件,才肯給我看呢?」

  武開湘笑道:「條件不難,彼此既屬武林同源,鄧大俠請露上一手,只要能使武開湘心服口服,便不怕我不識時務者,為俊傑了!」

  鄧淩風聞言一笑,向武開湘拱了拱手!

  武開湘道:「『飄萍一劍』是向以『輕功』及『劍法』二者,馳譽武林,鄧大俠今日是否即施展這兩樁絕藝,令武開湘開開眼界?」

  鄧淩風搖頭道:「輕功要騰挪縱躍,劍法則有『追風劍客』茅大哥的珠玉當前,鄧淩風尚知藏拙,怎敢獻醜?我遂改用玄功……」

  武開湘連連撫掌地,接口說道:「玄功是更上乘的高深武學,但不知鄧大俠要施展那類呢?是『隔山打牛』?是『行刀折刃』?是『飲沸浴湯』?……」

  鄧淩風微微一笑,向武開湘搖手說道:「何必那麼費事?『隔山打牛』便差不多,但若改上兩個字兒,就更適當了!」

  ▼第九章 雲中雙鳳

  武開湘道:「鄧大俠請施展吧,武開湘拭目靜觀,但不知你要改的是哪兩個字?」

  鄧淩風笑道:「武朋友請注意,我剛才所說的是『我遂改用玄功』而不是『我想改用玄功』……」

  武開湘極為凶狡,不是笨人,他自然聽得出這「遂」字與「想」字的差別何在?不禁愕然問道:「鄧大俠這樣說法,莫非你的『隔山打牛』玄功,業已施展過了?」

  鄧淩風笑道:「在座都是高人,我這點末技,怎值一笑?但確實要改上兩個字兒,才覺妥帖傳神!」

  武開湘目光四掃,委實看不出鄧淩風施展玄功痕跡,不禁皺眉問道:「鄧大俠要把『隔山打牛』,改哪兩個字呢?」

  鄧淩風道:「把『山』字改成『衣』字,把『牛』字改成『蛇』字!」

  武開湘皺眉道:「隔衣打蛇?隔誰的『衣』?打誰的『蛇』?……」

  鄧淩風大笑道:「是武朋友要我露上一手,鄧淩風怎敢向別人狂妄?自然是隔你的『衣』,打你的『蛇』了!」

  武開湘叫道:「我的蛇?我的蛇全藏在四外,除非奉我號令,或是見我有了兇險災難,它們不會在這『淩雲觀』外現身!」

  鄧淩風冷冷道:「不是四外的蛇,是你身上的蛇!」

  武開湘道:「我身上有什麼蛇?」

  鄧淩風俊目之中,突閃精芒,向茅浩拱手叫道:「茅大哥,小弟知道你們适才曾作了不少精妙推理,一時興動,也想東施效顰……」

  茅浩笑道:「風弟不必客氣,我知道你定是看出了什麼蹊蹺?」

  鄧淩風郎聲道:「青陽前輩修為高深,縱因年老氣血已衰,被『鐵心蛇丐』武開湘用『追魂帚』卷摔半空,仍可施輕功,安然落地,哪有一墜幾丈,毫不抗拒之理?」

  茅浩道:「風弟疑得有理,怎樣解釋?」

  鄧淩風道:「只有一種解釋,活人必有掙扎,死人才絕生望,我認為青陽前輩身在半空之時,已然只是一具死屍!」

  「洞庭漁隱」郭三聽得一拍大腿,失聲叫道:「好高的想法,郭老弟請再推料推料,青陽道長是中了什麼算計?才死得那般快捷,並毫無聲息!」

  這時,「鐵心蛇丐」武開湘的臉上神色,業已大變!
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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