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六〇


  這時酒樓掌櫃的已匆匆奔了上來,望著俞姓班頭打躬作揖地道:「俞爺,什麼事?您請吩咐!」

  俞班頭不動聲色地道:「知府大人要在這裡宴客,把樓上所有客人都趕下去!」

  掌櫃的雖面有難色,卻還是陪著笑道:「既然知府大人要宴客,俞爺就該早來吩咐一聲,小店也好事先準備,現在客人坐得幾乎滿滿的,小店是做生意的,怎好趕客人走?」

  俞班頭嘿嘿笑道:「知府大人的客人剛到,現在吩咐你也不遲,你是否還有點不大情願?告訴你,這座酒樓,知府大人要你做生意你才能做,要不然,老子也有權要你關門。」

  掌櫃的有些不知所措,張口結舌的頓了頓道:「俞爺,把客人趕走,這話小人實在不方便講。」

  他的話尚未說完,面頰上便爆起一聲脆響。

  這一耳光摑得奇重,打得他踉蹌橫摔出三四步,直撞到一名客人身上,才勉強站住。

  接著嘩啦一陣連響,客桌上五六隻杯盤,齊齊砸在地上,有兩名客人,欲躲不及,竟被菜肴酒汁濺了一身。

  俞班頭扯起嗓門罵道:「給臉不要臉,你不敢趕他們走,老子趕也是一樣。」

  說著,環掃樓上大廳一眼,高聲喝叫道:「你們聽著,不管吃完沒吃完,馬上離開現場!」

  大廳內的上百名客人,自俞班頭等四人一上樓起,便多數噤若寒蟬,敢怒而不敢言,雖然官壓民幾乎是天經地義的,但內心裡卻誰都不服。

  好在他們仍存著觀望態度,只要沒人帶頭離場,誰都不肯走。

  這也難怪,飯未飽,酒未盡興,即便皇帝趕他們走,也照樣說不過去,何況酒菜錢還是自己掏腰包的。

  俞班頭見眾人並無動靜,不覺大喝道:「你們都是死人麼,是不是想敬酒不吃吃罰酒?」

  他說著,右手已按上了刀把。

  就在這時,大廳中央座位上一名滿面虯髯,年在三十開外,人高馬大的客人霍地站身而起,抬手拍著桌子道:「你們官府也該講理,這裡不是衙門,誰有錢誰就可以來喝酒,你們憑什麼趕客人走?」

  俞班頭楞了一楞,他萬未料到酒樓上有這種楞頭青,居然敢跟六扇門裡的人作對,立即大步走了過去,指著那大漢鼻子道:「小子,你想找死!」

  那大漢挺了挺胸道:「老子現在還不想死,想死的是你。」

  俞班頭更不答話,掄起碗大的拳頭,閃電般直向那大漢前胸搗去。

  那大漢也來個石板砸烏龜,硬碰硬的也搗出一拳。

  雙拳一接,強弱立分,俞班頭頓時向後摔出三步。

  好在他還能控制住後摔之勢,並未碰翻桌子,而且附近客人們也都早有準備,在雙方未動手時便紛紛避讓,有的甚至連酒菜都隨手搬到別處桌位上去。

  俞班頭見自己吃了虧,立即拔出單刀來,漫頭沒腦的向那大漢劈去。

  那大漢顯然是仗著有一身蠻力,並無武功,僅憑雙手,如何能和刀劍一類的兵刃對抗,只好急急向後閃退。

  俞班頭可能也不敢在酒樓公然傷人致死,邊攻邊回頭吩咐另三名衙役道:「一起上來,把這小子帶回府衙再說。」

  另三名衙役一擁而上,雖然也挨了幾拳,但不大一會工夫,終於把那大漢活活擒住。

  這時,客人們為怕惹禍上身,已無聲無息走了不少,那些沒走的,也在實施快動作吃喝。

  俞班頭抬手摑了那大漢幾記耳光,直把那大漢摑得口鼻噴血,才轉頭叫道:「王祥,把這小子押回去,大人馬上就來了,路上別讓他老人家撞見,待會兒咱們再好好修理他。」

  就在這時,靠窗一角響起一個脆生生的聲音道:「慢著,你們安慶府還有王法沒有?憑什麼隨便把人帶走?」

  此人的聲音雖非厲喝怒吼,但卻使得俞班頭和所有的客人不約而同向發話之處望去。

  不消說,這人正是易興漢。

  易興漢目睹官府的奴才走狗們仗勢欺人,早就按捺不住,但想到自己目前的處境,必須儘量隱秘身分,小不忍則亂大謀,因之,只好強忍著一腔怒火,但此刻眼見那大漢要被押走,其下場將不難想像,於是也就不顧一切要給對方一點顏色瞧瞧。

  當眾人看到發話的居然是個眉清目秀、俊俏英挺、半大不小的孩子,幾乎都楞在當場,不過再看他背後露出一柄劍把,便明白這少年必定習過武藝,雖是如此,以他這種年紀,竟敢出來打抱不平,照樣也未免太不知天高地厚了。

  俞班頭哪裡會把一個十幾歲的孩子放在心上,僅是楞了一下,便嘿嘿笑道:「好小子,膽氣還真不小,回家把你爹叫來再說。」

  易興漢先不理會俞班頭,抱拳面向所有客人道:「諸位用不著怕,該吃飯的吃飯,該喝酒的喝酒,他們若敢動諸位一根汗毛,我就先揪下他們的腦袋。」

  俞班頭本來不想把易興漢怎樣,這一來終於動了真火,斜眉瞪眼的走過來道:「小子,人不大,口氣還真不小,是不是活得不耐煩了?像你這種年紀,死了還真有點可惜。」

  易興漢不動聲色道:「在下不想跟你這種奴才走狗多嚕蘇,把那人放了,然後你們四個好好的滾蛋,在下也情願放你們一馬。」

  俞班頭簡直有點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,這種話居然出於一個十幾歲的孩子之口,看來這小子必是精神某一方面有問題。

  他根本不想動用兵刃,只想出手把人教訓一番。

  於是,踏進兩步,欺到易興漢身側,兜頭就是一拳搗去。

  在這刹那,樓上的客人都不免為易興漢捏一把冷汗,根本顧不得再飲酒吃飯,視線全凝注在易興漢和俞班頭身上。

  易興漢心裡有數,以自己的武學造詣,對付這種僅會三腳貓把式的小角色,根本不必亮出真工夫。

  只聽乒乓兩聲脆響,俞一班頭不但拳勢落了空,相反的,左右面頰,卻各挨了一記重摑。

  易興漢究竟是如何出手的,豈止俞班頭沒看清楚,即便在場所有的人,也幾乎全不知道是怎麼回事,就像俞班頭挨的那兩耳光是從天上掉下的,而易興漢又像本來就坐在那裡動也沒動一樣。

  俞班頭怔了一怔,覺出不妙,立刻伸出單刀,斜肩帶背劈了過去。

  此刻他已不再心存顧慮,即便鬧出人命,也在所不惜。

  易興漢卻並不拔劍,冷冷一笑,偏頭側身,讓過刀鋒同時,一縷指風疾射而出。

  只聽俞班頭一聲悶哼,那口單刀立即掉落地上,人也晃了幾晃,仰摔下去。

  待他齜牙裂嘴的掙扎著爬起來時,右手早已直垂下去,半邊身子絲毫不能活動,就像驟然中風,得了半身不遂一般。

  在場所有客人,都看得瞠目結舌,連呼吸都近於窒息,因為他們都是一般百姓,幾曾見過誰有這等身手。

  另三名衙役,也都僵在當場。

  易興漢冷然笑道:「你們四條走狗誰都不准離去!」

  這話只對俞班頭髮生效力,因為他就在易興漢面前,當然不敢亂動。

  但那另外三名衙役因站得較遠,卻不聽這一套,其中一名臉上有刀疤的首先就要衝下樓梯跑回府衙報信。

  豈知他剛跑出兩步,尚未踏上樓梯,便響起一聲慘叫,正好摔倒在樓梯邊上。

  原來是易興漢擲出一隻酒杯,正好砸上刀疤臉的後背。
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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