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九七


  曾耐寒點頭一笑,便與匡無豔兩人,雙雙把兵刃亮出。

  這一位白頭大俠,和一似妖豔凶姬,雙雙一亮兵刃之下,把其餘的「神州三逸」,和「神州三凶」,一齊看得嘖嘖稱奇,暗歎天下竟有如此巧事。

  原來「杏花凶女」匡無豔所亮出的兵刃,是一根「杏花樹枝」,「羅浮梅叟」曾耐寒所亮出的兵刃,則是一根「梅花樹枝」。

  梅杏雖然有別,但因枝上無花,遠遠看去,遂覺得兩人均是以一根光禿樹枝,作為兵刃。

  若是用刀、用劍?則兩人兵刃相同,是江湖常見之事,但兩根樹枝,湊在一起,卻委實太以罕見巧合。

  其實,在形狀上,兩根樹枝,雖然差不許多,但在實質上,卻相去太遠。

  「杏花凶女」匡無豔所用「杏枝」,是以「寒鐵」所鑄,不單不畏砍削,反可利用千上小枝,鎖拿對方的刀劍之屬。

  「羅浮梅叟」曾耐寒所用「梅枝」,則就是二根梅樹枝椏,慢說遇上「寒鐵」,就是遇上一根稍粗木棍,也會被對方打得斷折。

  這樣質地懸殊,形狀相似的兩年兵刃,遇在一起,照理說來,持用真實梅枝的「羅浮梅叟」曾耐寒,定居九分敗面。

  他們開始鬥了。

  果然,匡無豔倚仗「寒鐵杏枝」威力,揮、掃、砸、打,一味猛攻,用的全是進手招術。

  曾耐寒則騰、挪、閃、展、格、架、攔,用的全是挨打身法。

  但幾度雙枝交接,都是被曾耐寒的真實梅枝,把匡無豔的「寒鐵杏枝」上所凝勁力,加以禦解,輕輕引開,絕未有絲亳傷損。

  「天魔冰女」玉嬌娃在「神州四凶」之中,功力最高,眼力自也最高,她看了三四十回合以後,便自失說道:「生薑畢竟老的辣,看來匡無豔大姊竟鬥不過這『羅浮梅叟』曾耐寒呢。」

  熊純純微笑說道:「玉小妹不必為匡大姊擔心,她還有好多煞手,未曾施展,光是那三十四朵『鋒邊毒蕊』的紅白杏花,可能便非曾耐寒那糟老頭子所能招架。」

  說到此處,「杏花凶女」匡無豔已自厲聲喝道:「且慢!」手中「寒鐵杏枝」連演「芳菲遍野」、「萬紫千紅」兩招,先把曾耐寒略為逼退,然後閃身縱出圈外。

  曾耐寒呵呵笑道:「陸少遊是『小樓一夜聽春雨,深巷明朝賣杏花』,曾耐寒則是『迷魂陣內逢秋節,廣石坪前鬥杏花』,均系極有韻致之事,匡姑娘怎麼不肯繼續發揮你那『寒鐵杏枝』的威力了呢?」

  匡無豔冷然問道:「你為什麼只是挨打,不肯還手?」

  曾耐寒笑道:「梅花的精神,全在於越經霜欺雪壓,越散冷豔寒香,昔人才有『一點梅花天地心』的詩句,倘若梅花掉過頭來,欺霜壓雪,豈不成了梅精、梅怪了麼?」

  匡無豔皺眉說道:「你不要那樣消極好麼?花卉也該有戰鬥精神,不是也有『要與西風戰一場,滿身披上黃金甲』之句?」

  曾耐寒日光一閃,含笑問道:「匡姑娘,你當真要我發揮戰鬥精神?」

  匡無豔嘴角一披,哂然說道:「當然,難道我會怕你?今日這『中秋之會』,本來就充滿了血腥戰鬥氣味。」

  曾耐寒點頭笑道:「好,曾耐寒敬遵芳命,匡姑娘請再進招。」

  匡無豔心中明白,自己在兵刃上,恐怕無法勝過對方,遂借此機會收場,搖頭說道:「兵刃業已壓氣,我們換個花樣。」

  曾耐寒微笑說道:「匡姑娘請出題目,曾耐寒無不遵命。」

  匡無豔收起自己那根可以折疊的「寒鐵杏枝」,獰笑問道:「我們在暗器一道之上,較量較量如何?」

  曾耐寒眉鋒一聚,搖了搖頭。

  匡無豔詫然問道:「你搖頭則甚?莫非不精此道?」

  曾耐寒失笑說道:「不是不精,是怕匡姑娘在較量暗器一舉上,有所吃虧?我偌大一把年紀,怎好意思占你便宜?」

  匡無豔莫名其妙地,訝聲問道:「此話怎講?」

  曾耐寒把兩道目光,炯炯有神地,盯在匡無豔的臉上,含笑說道:「匡姑娘所用兵刃,既是杏枝,則所用暗器,定是杏花?」

  匡無豔答道:「不錯。」

  曾耐寒又複問道:「匡姑娘當做暗器使用的『杏花』有多少朵呢?」

  匡無豔並不隱瞞地應聲答道:「二十四朵。」

  曾耐寒點頭笑道:「恰好是『花信』之數,頗有道理,只可惜少了一些。」

  匡無豔剛待問話,曾耐寒業已以加解釋說道:「因為老夫所用暗器,也是梅花,卻比匡姑娘多了三倍有餘,有九九八十一朵。」

  匡無豔搖頭說道:「沒有關係,常言道:『將在謀而不在勇,兵在精而不在多』,我願意以二十四對八十一。」

  曾耐寒答道:「老夫話已說明,匡姑娘既然深有自信,便請賜教。」

  匡無豔問道:「我們是比准?比巧?比手法?還是乾脆用暗器打人?」

  曾耐寒微笑說道:「我認為四者可以兼施,不妨,比准、比巧、比手法,都包括在『打人』之內。」

  匡無豔見曾耐寒表面和藹謙沖,其實卻傲在骨子裡,真像株不向風雪低頭的老梅樹般,不禁凶心暗動,殺意滋生地冷然說道:「你既然表示無所不能,我們便再加上個『劃地限距』如何?」

  曾耐寒仍然毫不畏怯地,點頭笑道:「好,『劃地』多大?『限距』多遠?」

  匡無豔道:「劃地二尺,限距三丈。」

  曾耐寒點頭笑道:「老夫敬如芳命,如今我們大概相距六尺,且各退丈二,再複以『三尺』為徑,自行劃地便了。」

  語音一了,便與匡無豔二人,各自向後退了一丈二尺,便彼此相距三丈。

  到了地頭,曾耐寒右手食指微伸,單足點地,來了個旋身一轉。

  這時,顯出了「羅浮梅叟」的絕世武學,使匡無豔等「神州四凶」知道「神州四逸」盛名確非虛致,雖均白髮蒼蒼仍廉頗未老,不可絲亳輕視。

  原來,曾耐寒於這旋身一轉之間,食指淩空吐勁,在坪上劃出了一圈圓圓石痕。

  淩空吐勁不難,劃石留痕也不難,在場的四老四少,可以說誰也能夠辦到。

  所謂難,難在一個圓字。

  圓得細,圓得勻,圓得圓。

  圓得細是「羅浮梅叟」曾耐寒所劃石痕,其細如發,入石半寸。

  圓得勻是並非一處入石半寸,在這條圓周之上,無論何處,都均勻得是一樣深淺。

  圓得圓是即令用圓規來畫也不過如此,但曾耐寒這以三尺為徑,劃石一圓,卻是只憑著指尖吐勁的旋身一轉而已。

  有了這三點難能可貴之處,便使「杏花凶女」匡無豔知道自己業已輸了一籌,可能無法在自行劃地之上,及得曾耐寒暗暗表現的功力火候。

  但她心中雖知難以照樣辦到,表面上卻又無法不劃地自限。

  匡無豔無可奈何,只好也自凝功吐勁,把嬌軀轉了一周。

  這位「杏花凶女」,難怪企圖把「神州四逸」,鬥臭鬥爛,立即蜚聲海宇,她的一身功力,確也到了相當驚人地步。

  她的劃石自限之舉,在劃得細和劃得勻上,與曾耐寒完全一樣,都是細如人發,極為均勻地,周圍入石半寸。

  但在劃得圓上,卻畢竟火候不夠,略微遜了一籌。

  匡無豔也一樣以三尺為徑,劃得極圓,只是在開始和收尾之處,比曾耐寒所劃,多了一點交叉痕跡。

  無論是「神州四逸」,抑或「神州四凶」,全是目光如炬的無微弗察之人,他們一看之下,便知「杏花凶女」匡無豔,業已受了點無形小挫。

  匡無豔本人,更是玉頰微紅,她只好佯作不覺地,向曾耐寒揚聲叫道:「曾老頭,我們如今業已相距三丈,並複限地三尺,可以開始這場『暗器比賽』——『梅杏飛花』了吧?」

  她這幾句話兒,說得本夠大聲,但講到「暗器比賽」四字,卻把話音,越發提高一些。

  這是匡無豔在自找臺階,也是她的狡猾之處。
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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