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九八


  因為她既強調這場是「暗器比賽」,則雙方的勝負強弱,完全系於即將開始的「梅杏飛花」,對适才那點火候微遜之事,便可輕描淡寫地,一筆帶過。

  曾耐寒心中雪亮,含笑答道:「匡姑娘請開始賜教,並請儘管放心,這場比賽的勝負,完全在於劃地限制的『梅杏飛花』,其他一概不算。」

  生薑果是老的辣,匡無豔的心中之事,被曾耐寒率然叫出,也就等於這位「杏花凶女」,被「羅浮梅叟」在臉上摑了一記。

  匡無豔耳根一熱,厲聲叱道:「曾老頭休要以老賣老,弄舌張牙,且吃我三朵杏花,嘗嘗滋味。」

  語音甫落,右手一揚,三朵粉紅色的特製小小杏花,便自聯翩飛去。

  她這特製杏花,名貴異常,也厲害異常。

  花瓣是「風磨銅片」,花蕊是「寒鐵細須」,無堅不侵並喂有劇毒,稱為「鋒邊毒蕊」。

  如此輕巧之物,要於三丈以外,見准傷人,自然仍非靠發放人的精純內力不可。

  匡無豔幾乎以此成名,她對手法和準頭之上,自有充分自信。

  但她卻忘了一件事兒,就是自己的「鋒邊毒蕊,紅白合花」,只有二十四朵,曾耐寒的「梅花暗器」,則已聲明共有九九八十一朵之數。

  數字懸殊既達三倍以上,匡無豔便不應該先行出手,因萬一二十四朵紅白杏花用完,豈不完全成了一面倒的挨打局勢?

  她不是沒有考慮到這種情況,只因在劃石留痕之上,技不如人,掩飾之語,又被曾耐寒發話揭破,頂了回來,心中又羞又氣,急於遮窘,遂略疏忽地,先行揚手發出了三朵粉紅杏花。

  曾耐寒見匡無豔業已出手,便哈哈大笑說道:「老夫『梅花』之數,比匡姑娘的『杏花』之數,多了三倍有餘,我就以三對一,來個『梅配杏』吧!」

  隨著話聲,青袍大袖微揚,從袖中飛出九朵淡黃色小小蠟梅,淩空迎去。

  匡無豔所發的粉紅色杏花,是作品字形,曾耐寒所發的淡黃色梅花,也是作「品」字形。

  但「品」與「品」卻不同,杏花是「小品」,梅花是「大品」,杏花是「單品」,梅花是「複品」。

  曾耐寒是以三朵淡黃梅花,組成一個「小品字」,再由三個「小品字」,組成了個大「大品字」,向對方的粉紅杏花,採取了既包圍,又敵對的形態。

  三丈距離,飛到一半,空中的梅杏,便恰好碰頭。

  奇妙無比,每三朵梅花,組成了一個「品」字的梅陣,恰好把杏花嵌入中心,雙方來勢均消,變作一朵週邊淺黃,中央粉紅,比原花大了四倍的罕見美麗怪花翩然飄降,毫不零亂地,落在石坪之上。

  匡無豔見對方手法,竟有如此巧妙,不禁越發有點下不來台,叫道:「好手法,『羅浮梅叟』名不虛傳,你再接接我這一手『春城無處不飛花』吧!」

  話完,手揚,九朵粉紅杏花,翩翩淩空飛起。

  這次,不僅在數量上,比上次多了三倍,便連發放手法,也不一樣。

  上次的三朵杏花,是成直線,作「品」字形,向曾耐寒打來。

  這次的九朵杏花,則亳無規律,不列隊形,成曲線地,漫空亂飄亂舞。

  曾耐寒目光微注,毫不緊張,臉上似老梅綻蕊,露出了高華笑容,袖中則朵朵梅花,飄飄飛出。

  一朵,兩朵,三朵,四朵……

  不多不少,剛剛是三九二十七朵。

  仍像适才一樣,每三朵梅花,組成一個「品」字形,在中央嵌了一朵杏花之後,翩然落地。

  匡無豔難堪已極,銀牙咬處,不顧一切地,把其餘十二朵杏花,掃數發出。

  先前十二朵杏花,是粉紅的,這次的十二朵杏花,是乳白的,加上匡無豔凝勁猛擲,來勢快速已極,宛如一蓬銀雨,當空灑到。

  曾耐寒第一次和第二次既然均是那樣以三配一,以梅克杏,這次若是換了手法,便有瑕疵,顯得始終不一致。

  果然,彼此以快速手法,對快速手法之下,「羅浮梅叟」曾耐寒火候老到,又告功成,發出三十六朵梅花,把那一十二朵杏花,鑲嵌飄落。

  「蛇心鬼女」閻小青看得失聲一歎,向玉嬌娃、熊純純等二女,皺眉說道:「曾老頭尚有九朵梅花未用,如今匡大姊只有光挨打的份了。」

  熊純純苦笑說道:「匡大姊平日何等仔細,這次竟會犯了重大疏忽,她連『風魔銅杏花片』中所藏的『寒鐵毒蕊』都毫未使用,便全糟蹋了呢!」

  原來匡無豔那特製杏花中的寒鐵毒蕊,到了一定距離,會自動從花心噴出,等於在漫空飛花以內,再加上漫空毒針,令人防不勝防,那是何等威力?

  但它毒針噴發之際,花瓣先須翕張鼓動,如今既被三朵梅花,緊緊嵌在當中,杏花花瓣,不能翕張,花蕊毒針,也就失去效用。

  閻小青歎道:「這就是匡大姊有所羞氣,心情不夠沉靜所致,熊三妹與玉小妹千萬記住,你們少時出陣之際,務須以此為鑒,無論對方用何等言語相激,均莫加理會,要知道這幾個老傢伙名不虛傳,功力既高,經驗更富,有的持重,有的刁鑽,相當不好鬥呢!」

  玉嬌娃、熊純純均自點頭受教,這時那片廣大石坪之上,倒顯得一片寧靜。

  「杏花凶女」匡無豔氣急羞窘之下,把二十四朵獨門暗器,特製「紅白杏花」,完全發出,也被曾耐寒完全破去以後,心中方靈明忽朗,自知犯了錯誤。

  但錯已鑄成,無法挽救,匡無豔只有趕緊釋燥靜矜,準備應付曾耐寒所餘下的九朵梅花襲擊。

  在她想來,曾耐寒在防禦方面,破去自己的杏花的手法,已極精妙,則攻擊方面,威勢必更淩厲無匹。

  誰知她空自提心吊膽,嚴加戒備,卻並未見「羅浮梅叟」曾耐寒對自己發動攻擊。

  匡無豔詫然注目細看,才知道曾耐寒的眼神,並未覷定自己,而是覷向那滿地落花。

  如今,地上共落了二十四朵花兒,外圖一律淡黃,中心則一半粉紅,一半乳白。

  匡無豔不懂對方目注落花,是何用意?因他久未發動,遂揚聲喝道:「曾老頭,你還剩下九朵梅花,怎不發出?我們結束此陣後,好另外再鬥。」

  曾耐寒哈哈一笑,袍袖雙揚,滿地花光,騰空而起。

  匡無豔以為他是用內家罡氣催動滿地落花來攻擊自己,倒是心內一驚,暗罵這老鬼著實刁鑽,慌忙功聚雙掌,準備吐勁封閉。

  但那滿地花光,騰空而起之後,卻並未飛向自己,竟完全飛回曾耐寒的青袍大袖之內。

  更妙的是,對方所收回的,只是那七十二朵梅花,自己的二十四朵紅白杏花,卻依然紋風未動地,仍在石坪之上。

  這種勁頭拿捏之巧,這種「淩空攝物」的火侯之深,不由匡無豔不心中愧服,把臉上兇氣,也滅了幾分地,對曾耐寒赧然問道:「你那九朵梅花,怎還不發?」

  臉上兇氣既滅,胸中傲氣更挫,口中語氣也和,只用了個「你」字,把掛在嘴邊的「曾老頭」三字免去。

  曾耐寒手撚銀須,呵呵笑道:「匡姑娘,慢說老夫偌大把年紀,在當世武林中,又複薄負時名,便以你而論,你好意思對一位手無寸鐵之人,再加霜刃麼?」

  匡無豔方知對方因自己二十四朵「紅白杏花」已盡,遂不肯再發出九朵梅花,來佔便宜,不禁臉上微紅,皺眉說道:「你若放棄還手,不是吃了虧了?」

  曾耐寒笑道:「适才彼此以兵刃相鬥,老夫也未還手,如今又怕甚吃虧,寒梅冷豔,只在孤芳自傲,不必逞技欺人。曾耐寒蟄居『羅浮梅海』,從冰姿香雪之中,倒頗悟岀這種尋常不易領略的天地之心,為人之道。」

  這位「羅浮梅叟」,居然寓教於德,言外有意,想使「杏花凶女」匡無豔,有所感化。

  匡無豔果然聽得有點發呆,目注「羅浮梅叟」曾耐寒,嘴唇翕動,卻答不上半句話來。

  曾耐寒點到為止,不再多言,帶著滿面笑容,飄然起出那三尺圓圈,回歸本陣。

  匡無豔直等對方走去,也自招手收回那二十四朵「鋒邊毒蕊」的紅白杏花,愧然走向閻小青、熊純純、玉嬌娃等其餘「神州三凶」,赧然歎道:「三位妹子,我在這第一陣上,大概要算敗了,但敗得有點糊裡糊塗,莫名其妙。」

  話方至此,「迷魂峽」口方面,又出現了一條人影,電疾馳來。

  「蠻山毛女」熊純純目光一注,向玉嬌娃微笑說道:「玉小妹,那不是你姊姊玉大妹趕來了麼?」

  玉嬌娃見來人果是姊姊「天魔妖女」玉嬌娥,不禁眉頭微蹙。

  玉嬌娥趕到當場,向眾禮見之後,便對玉嬌娃頗為關切地,低聲問道:「娃妹,你可知道那『賽華陀』就是司徒玉的紅妝密友『白衣龍女』蕭弄玉所扮?你,你可曾遭了她什麼暗算?」

  玉嬌娃滿面慚色,先是點了點頭,後是搖了搖頭。

  玉嬌娥見妹子表示未曾遭什麼暗算,不禁寬心微放,含笑又道:「那蕭弄玉呢?她到那裡去了?」

  玉嬌娃仿佛不願意使旁人聽見此事,竟以「蟻語傳聲」答道:「據那『寒江釣雪翁』姬老頭說,蕭弄玉與司徒玉,少時會來,等她來後,我要和她拼命。」

  玉嬌娥因妹子施展「蟻話傳音」功力,遂也不敢大聲發話,照樣施為地,「哦」了一聲,冷笑說道:「蕭弄玉或許會來?司徒玉大概來不了了。」

  玉嬌娃聞言一怔,皺眉問道:「姊姊此話怎講?」

  玉嬌娥臉上滿布獰厲神色,微咬銀牙答道:「他被人引入伏中,此刻大概已在生死呼吸的危險關頭,那裡還能趕來參觀這場衰翁鬥豔女,白髮紅顏的『中秋大會』。」

  玉嬌娃一雙妙目之內,閃射異芒叫道:「姊姊,你快說給我聽,司徒玉是被何人所誘,在何處入伏?」

  玉嬌娥笑道:「這事說來話長,我們還是先把要緊事兒辦完,然後慢慢再說。」

  玉嬌娃又是一愕問道:「什麼要緊事兒?」
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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