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一三七


  再如力有不勝,而用陰謀暗算,那就更防不勝防了。

  就中以廣海大師最感心驚膽慄了。

  毀損了掌門法體,這個關係他擔不起。

  傷害了座中幾位老俠的威名,他也負不了這個責任。

  他這時,已經冷汗遍體,手足無措,沒有了主意。

  休息一兩天,倒沒有關係,如果就此怯顧不前,對於南海釣叟等人的威名,也一樣的是個嚴重的打擊。

  左思右想,額頭上全都急出了汗珠,雖然被他想出來一個主意,但還仍在躊躇。

  看官,你道他究竟想出了甚麼主意?

  其實,說穿了,他這個主意也極平常。

  那就是火化。

  和尚死後,一般全用火葬,他是想把掌門的法體,化成骨灰,謠言自可不攻自破。

  既然能夠火化,何以在荊家渡時不就這麼辦呢?

  那是因為廣慈大師的身份不同往代掌門,火化儀式該隆重舉行,再就是廣慈大師是慘死的,是死于千手天王的掌力與暗器,他也想向全寺上下,作個明白的交代,最好的交代法,莫過於把屍首完整的帶回寺裡去。

  這就是荊家渡沒有火化以及現在仍感躊躇的原因。

  權衡至再,終於下定決心,囁嚅說道:「潘大俠,貧僧想出去一下。」

  南海釣叟愕然問道:「大師準備到哪裡去?」

  廣海大師沉痛的說道:「貧僧想去雁塔寺,擬將敝掌門就地火化,一了百了,謠言不攻自破。」

  南海釣叟沉忖須臾道:「貴寺十堂首座俱未在場,使得麼?」

  廣海大師毅然的說道:「諸位大俠俱是本寺多年至交,可為貧僧佐證,使得的。」

  神筆秀士道:「這樣做法,未免示弱於人,徒留笑柄,何況大半截路程都走過來了,我勸大師再重新考慮。」

  大漠神嫗也道:「要火化,在荊家渡就該火化,功虧一簣,我不贊成。」

  心直口快,斬釘截鐵,當然,以她與少林寺深厚淵源,夠得上資格說這種話。

  廣海大師原本以為他想出來的這個主意很好,不料仍然弱了眾人的威名,一時不知如何措辭才好。

  南海釣叟看出了他的為難,徐徐說道:「事情不忙在今晚,我們再想想看。」

  多了一層毀屍的顧慮,眾人便不能掉以輕心,當夜輪班守護,幸未發生事故。

  第二天,爭執了一整天,依然沒有結果。

  夠資格也夠交情,能夠說話的,只有南海釣叟、大漠神嫗、神筆秀士、銀拐婆婆這四個人。

  南海釣叟是堅決支持火化的,他的確已經看輕浮名,不願意讓老友的屍體來冒被毀損的危險,但是,他孤掌難鳴。

  其他三個人則堅決反對,不僅為了維護自己的聲名而反對,更為了維護南海釣叟的盛名而反對。

  在他們的心目中,南海釣叟就是他們的靈魂,他們的偶像,靈魂不容沾汙,偶像亦不容瀆犯,並且,他們也不相信,當今之世,真有誰敢在虎口拔牙。

  當事人廣海大師反倒不能自作主張。

  第三天,正準備起程,廣悟大師親自率領廣涵、廣法和十八羅漢趕到了。

  於是,又停了下來。

  代理掌門駕到,十堂首座中也有三個人到達,還有第三代精銳,火化已不成問題。

  但是,也僅當眾驗明傷痕與暗器,證明了事件的真實性,仍舊入殮封棺。

  南海釣叟一行長途護送,尤其是登山涉水、一步一步的徒步走,這份友情太令人感動和尊敬,少林兩代弟子于感激之餘,自不能不為別人的聲名著想。

  面對現實,迎接挑戰,倒要看看這個散佈謠言,包藏禍心的人,有無膽量現身露面?

  廣悟大師一行何以這樣巧,適時趕到呢?

  玄靈婆一回到洛陽,首先便著韓重遠親上嵩山送去了噩耗,接著又已聽到江湖的傳言,這才星夜加急趕了來。

  第四天,護靈行列,照舊出發。

  行列次序,略有調整,遇敵接戰,也有了妥善安排。

  在廣悟大師一再的懇求下,南海釣叟一干老俠全都上了馬,大漠神嫗與銀拐婆婆則坐了車,原先棄置在客棧的兩輛華麗轎車,稍加改裝也派上了用場。

  形勢大致是這樣的,石鈺與神筆秀士二馬當先開路,少林二十二位僧人緊護靈車左右,一邊走一邊合什誦經,靈車後面第一輛篷車上是二十二根降魔杖,狄華康化裝車夫,負責接應群僧,再後面的三輛車上是,荊綺、荊綃姊妹,荊啟元夫婦,大漠神嫗與銀拐婆婆殿后,南海釣叟與公羊、魯楓,負責道路兩側的搜查和監視,空閒的馬,也都分配在幾輛車後。

  這就叫做當局者迷。

  這樣如臨大敵般的戒備前進,說得上也堅強而嚴密了。

  但是,在不明內情的人眼中看來,恰是反映棺木裡似乎蘊含著絕大的神秘,愈加啟人疑竇。

  當年官道,僅容兩輛車並行,沒有現時公路寬闊,而且因為往來的車輛過多了,地面上輾出很深很深的車轍,車行其中,像是在自然的軌道中行走,再載入量過重,遇上事,想要閃讓,都很困難。

  像他們這種走法,幾乎把整個路面都占滿了,這是官道,往來的商旅車輛很多,縱想避免麻煩,又怎的能夠!

  一天下來,就聽到了不少埋怨,挨了幾次罵,兵器車也嫌負載過重。

  再次前進,以外線車轍為中心,讓出半車的寬度,護靈僧眾,盡可能不超越內線車轍,荊綺姊妹也分工開來,一輛車上分擔一半降魔杖,情形果然好多了。

  這一天,車過陝縣,行經一處凹道,迎面恰亦來了一隊車騎,由於凹道甚窄,限於地形,無法躲避,路又長,誰都不願退讓,於是,便在路中間僵持住了。

  陝縣在函谷關以東,預計中,兩處可能出事的地方,華山與函谷關,都平安的過來了,眼看嵩山在望,南海釣叟與廣悟大師,誰也不願再惹事,但不是不想退讓,而是不能退讓。

  豫西至甘陝一帶,地形非常特殊,每多像目前這種斷絕地,如從地平面上展望,不到近前,是看不見的。

  這種地形,就像一片平地忽然從中斷裂,說深不深,說淺不淺,也就在兩三丈之間,宛似一條長巷,兩壁垂直陡削,比人工開鑿的還要整齊,普通人,絕對上不來,跳不過去。

  如今,靈柩與車隊,便是不期而遇在這樣一段地形裡,靈車已經進來兩三裡了,掉頭退回去,實在不方便。

  對方只有兩輛篷車,四騎人馬,第一輛車上門簾緊閉,想必坐的是人,第二輛車上堆的盡是箱籠行李類的東西,四騎人馬俱是官衣。

  好傢伙,官眷,只不知上任的還是卸任的官眷,更不知道是哪一家的官眷。

  神筆秀士,和石鈺,兩張嘴都能說會道,說盡好話,也無法說動對方退讓。

  對方前面的一個差宮,有些狗仗人勢,大聲叱道:「豈有此理,哪有活人讓死人的道理,也不睜開狗眼,看看老爺後面車上坐的是甚麼人?」

  一副小人得志,飛揚跋扈的神情,實在氣人。
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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