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五七 |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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這四句話兒含義雖頗隱晦,但「麟、龜、龍、鳳」四者,卻與他恩師所賜的「四靈秘帖」相符,怎不看得他呆呆發怔! 黃衫客見沐天仇這副神情,遂從他手中取過紙條,一看之下,不禁失聲說道:「妙極,妙極,天下竟有如此巧事!」 烏大壽聽了黃衫客之言,注目問道:「黃老弟,我所作卦辭,只有靈或不靈,你這『巧妙』兩字,卻應怎樣解釋?」 黃衫客遂把沐天仇恩師賜他「四靈秘帖」之事,向烏大壽說了一遍,笑道:「老人家請想想,這『四靈秘帖』與您『四靈卦辭』,竟先後相符,怎不是巧妙無比之事?」 烏大壽似乎也被黃衫客之話引起興趣,目中微閃神光,欲語又止。 黃衫客發現他這種神情,問道:「老人家想說些什麼?」 烏大壽好似作了決定,毅然答道:「既然事情巧妙,我倒有了興趣,打算再以『先天易數』,為沐老弟仔細參測參測。」說頓,又從懷中取出一個古樸木盒,遞向沐天仇說道:「沐老弟再虔誠禱告,把盒中金錢傾出三次。」 沐天仇這次卻未如命照辦,惶然說道:「晚輩知道參詳『先天易數』,極勞心神……」 烏大壽接口笑道:「沐老弟無須擔憂,我自信精神還夠,替你參詳參詳,一咎吉凶。」 沐天仇仍在遲疑,黃衫客一旁道:「賢弟遲疑則甚?莫要辜負了烏老人家的一番盛意。」 黃衫客既也這般說法,沐天仇只得先行虔心禱祝,把木盒搖了幾搖,向下傾倒。 盒中所盛八枚金錢,連傾三次,自然形成了頗為複雜的各種卦象。 烏大壽看清卦象,再度閉目沉思。 這回他不單想得比上次長,也想得比上次苦。 時間長了,自然較苦,所以烏大壽的白髮鬢邊,也已滿是汗珠。 沐天仇看在眼中,正覺惶悚,烏大壽已睜開雙目,向黃衫客、沐天仇搖頭苦笑道:「白髮催人,不能不服老邁。我從這『先天易數』之中,無法再作更詳確算,所得與上次一樣,還是含意隱晦,若牢牢緊記我的四句話兒,到時或可參悟,發揮作用。」 沐天仇以一種異常感激神色,向烏大壽抱拳躬身說道:「慢說有四句玄機,就是無所指示,沐天仇也對老人家的耗費心神,感激不盡。」 烏大壽取紙寫了四句話遞過,黃衫客與沐天仇共同展閱,只見寫的是:遇荷而危,遇雷而厄,遇閣莫入,遇亭而安。 黃衫客看完,向沐天仇正色道:「沐賢弟,這『荷、雷、閣、亭』四者,是烏老人家虔參『先天易數』而得,其中必蘊無上玄機,你要好好記住!」 沐天仇正在點頭,目光一瞥,忽然驚聲說道:「烏老人家,你……你怎麼樣了?」 原來烏大壽身軀先是搖搖欲倒,然後又從臉上流露出一種紅撲撲的異常光輝。 經沐天仇的一問,烏大壽苦笑答道:「糟糕,我的卜筮之學,居然不靈,想不到在收源結果之前,還要把『靈龜』二字的招牌砸碎!」 黃衫客不解其意,愕然皺眉問道:「砸了『靈龜』招牌?老人家此話怎講?」 烏大壽突又從目中閃射精芒,向黃衫客笑道:「黃老弟,你莫誤會,我所說『砸了靈龜招牌』並不是說,今日為沐老弟虔心占卜的『麟、龜、龍、鳳』及『荷、雷、閣、亭』等八個字兒,有失靈驗,而是八年前所作的一次占卜,有了問題。」 他雖略加解釋,黃衫客依舊茫然,不懂烏大壽之意,是以前的哪一次有失靈驗? 烏大壽道:「黃老弟,我不是曾為自己占卜,認為可以活足一百零八歲麼?如……如今……」 黃衫客仍然不解,沐天仇也詫聲問道:「如今怎樣?老人家的高壽,不是業已一百零八歲了?」 烏大壽目光移注沐天仇,笑道:「我生辰是在一百零八年前的此日『亥時』,故而必須活到半夜『戌末』初交亥時死去,才算是活足了一百零八歲,更因如此,我也才有還可再與兩位老弟,飲上半日酒兒之語,如今不能兌現,豈不是砸招牌麼?」 沐天仇這回聽懂了烏大壽的語意,不禁駭然問道:「烏老人家,你……你……」 他想問的話兒,猶未出口,烏大壽已微微一笑,向黃衫客揚眉叫道:「黃老弟,麻煩你一下好麼?我們的酒會,至此結束,請你把這當作酒桌使肘的棺材蓋兒,替我揭開!」 由於烏大壽鄭重發話,絕無絲毫玩笑神色,加上他臉龐上那層顯然是迴光反照的紅撲撲的奇異光輝,使黃衫客與沐天仇均不敢多言,肅然起立,先把棺蓋上的酒罈酒杯移去,然後把棺蓋揭開! 烏大壽從容跨入棺中,向黃衫客、沐天仇含笑揮手道:「黃老弟、沐老弟,我們雖然酒會未終,但這段機緣,倒也頗堪紀念,異日我所占卜之句,若有應驗,隨便請哪一位老弟,以杯酒支香,向九泉之下,為我通誠一告便了。」 一說至此處,緩緩在棺中躺下,含笑闔上眼皮,鼻內立刻垂落了兩條寸來長的玉箸。 黃衫客見烏大壽說死便死,正自滿懷傷感,以袖拭淚,沐天仇突然長嘆一聲:「大哥,我們問心怎安?竟害得烏老人家未盡天年,減壽半日。」 黃衫客愕然道:「賢弟此話何來?烏老人家減壽半日之事,怎會是受了我們所害呢?」 沐天仇嘆道:「怎麼不是?這位老人家的卜筮之術,委實奇靈極驗。大哥應該想想,凡作如此靈驗的卜占先機,是否必耗相當心力?」 黃衫客聽得連連點頭,道:「那是當然,故而烏老人家雖精卜筮之術,卻絕不肯應人之請,輕易施展,以防預泄天機,遭造物之忌。」 沐天仇道:「大哥說得不錯,我認為烏老人家便是為替我兩度占卜,耗費心神太多,才提前半日去世。」 黃衫客聞言,先是怔了一怔,旋即點頭道:「賢弟的一項判斷,大致合於實情,但烏老人家的一百零八高齡,已是期姬上壽,縱然天壽半日,心中也不會有所遺憑的了……」 語音至此略頓,目注沐天仇,正色沉聲道:「賢弟,你既知那『麟、龜、龍、鳳』與『荷、雷、閣、亭』八字,曾耗烏老人家相當心血,便須珍惜這段機緣,牢牢記住才是!」 沐天仇向烏大壽的棺內遺體,抱拳肅立道:「烏老人家的英靈不遠,晚輩沐天仇,感戴情深,必遵占卜卦語中一切指示,異日有了應驗時,當向老人家以罈酒香花,通誠奠告!」 他祝告方了,忽聽茅屋之外,起了腳步聲息。 沐天仇方與黃衫客交換了眼色,屋外來人便厲聲狂笑道:「烏大壽,我弟兄尋你已久,今日才找到你的龜屋,你莫再作縮頭烏龜,給我們滾出來吧!」 沐天仇聞聲,又向烏大壽遺體躬身一禮,道:「老人家,你的兩人兩獸之卜,果然應驗了,可見您的『靈龜招牌』,根本不曾砸掉!」 這時門外人又暴怒高叫:「烏大壽,你聽到沒有?莫非你那兩耳給驢毛塞住了!」 沐天仇劍眉一挑,提氣答道:「烏老人家耳中沒有塞驢毛,恐怕是你的狗眼塗了驢糞!」 茅屋外一聲怒嘯,呼然勁風起處,兩扇柴扉已被人一掌震開! 只見兩個貌相兇惡的黑衣老叟,似是同胞兄弟,正待發話詢問,右邊的黑衣老叟已厲聲喝道:「剛才是哪個吃了熊心豹膽之人,敢對我兄弟出言不遜!」 沐天仇上前半步,伸手指著自己鼻尖,答道:「是我!」 左邊黑衣老叟向沐天仇盯了一眼,獰笑道:「少時再和你小輩算賬,先叫烏大壽那隻老烏龜爬出來見我,莫要縮頭兒藏在龜洞裏!」 沐天仇笑道:「我剛才說你們狗眼塗了驢糞,真是一點不錯……」 左邊黑衣老叟牙關一挫,目中閃著兇光,沐天仇卻視如不見,並不加理會,指著烏大壽靈棺,冷冷地說道:「假如你的狗眼未曾塗滿驢糞,便不該看不見這口棺材,和棺頭所鐫字跡!」 |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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