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五六


  烏大壽笑道:「黃老弟,你既記得昔日我曾推算出自己可活足百零八歲之言,可記得我如今是多少歲?」

  黃衫客略一遲疑,目注烏大壽,好似有甚礙難地,微蹙雙眉,緩緩說道:「好……好像老人家今年高壽便是百……」

  烏大壽倒是異常灑脫地,向黃衫客搖手說道:「老弟不必有些礙難,常言道:『人生自古誰無死』?又道是『青山何處不留人』?我今年正好是『天罡』與『地煞』的合數,百零八歲!」

  黃衫客聽得眉頭又是一蹙,烏大壽又復笑道:「不單我今年是百零八歲,今天並是我的生日,過了今天,我便算『百零九歲』,一輩子的神卜招牌,便將砸掉。黃老弟如今該明白我為何睡在棺材之中,並在材頭上,寫明『百零八歲』的字樣了麼?」

  黃衫客淒然一嘆,烏大壽已含笑道:「黃老弟不必嘆氣,我的生辰雖是今日,時辰卻在夜亥時,我們豈不是還可以喝上半日酒麼?」

  沐天仇聽至此處,向烏大壽抱拳笑道:「烏老人家真是豁達得令人欽佩,晚輩要敬你一杯!」

  話方至此,呀了一聲,苦笑說道:「我倒忘了,此處無酒……」

  烏大壽滿臉俱是笑容地,接口笑道:「有酒,有酒,只是沒有什麼菜兒,若是烹製這一獐一兔,又嫌太費時間,只好請兩位老弟,委屈了些,飲幾杯無肴淡酒了罷!」

  話完,竟仲手從那具棺木中,取出了一罈美酒,和三隻巨杯。

  沐天仇失聲道:「老人家把美酒藏在棺中,真乃千古趣人。」

  烏大壽笑道:「古人說是『人生有酒須當醉,一滴何曾到九泉』,我就不大服氣,偏要帶一罈去!」說至此處,頓住語音,伸手把棺蓋蓋好,又向黃衫客、沐天仇,含笑說道:「黃老弟、沐老弟,我們就席地而坐,把棺材當作酒桌如何?我想你們不……不介意吧?」

  黃衫客與沐天仇自然點頭,於是三人席地而坐,當真把那具棺木當作別致酒桌。

  烏大壽為黃衫客、沐天仇各斟了一巨杯酒,目注黃衫客揚眉微笑問道:「黃老弟,你與沐老弟遠來『蟠塚』,決非單純看我,還有什麼要緊事兒?」

  黃衫客道:「老人家神卜無雙……」

  鳥大壽不等黃衫客再往下說,便自笑道:「黃老弟,你弄錯了,『卜筮』之道,無非觸機,心虔而深嫻其技者,知其大概而已!倘若連一切小事,都可算出,那便不是人,是神仙了!」

  黃衫客靜等烏大壽話完,指著沐天仇笑道:「是我這位盟弟,有點事兒,想奉求烏老人家。」

  烏大壽毫不推辭地,目注沐天仇,點頭說道:「可以,可以,我的時間不多,只要來得及為沐老弟效勞,定然無不盡力!」

  沐天仇滿懷感激,尚未開言,黃衫客已把要求慨賜上等易容藥物,以及掩飾沐天仇耳後的「朱砂紅痣」等事,向烏大壽細說一遍。

  烏大壽聽完所求,面含微笑說道:「這事好辦,麻煩黃老弟一下,就在你所坐之地上,有塊活動方磚,你把它翻起,取出地穴中所藏的一隻革囊給我!」

  黃衫客如言,取出一隻革囊,方待遞向烏大壽,烏大壽已向他搖手笑道:「不必給我,這隻革囊,便贈送老弟好了,囊中是我精煉各種易容藥物,並附有使用說明,老弟解之,一看即無所惑!」

  黃衫客想不到「千面靈龜」烏大壽竟以整囊靈藥相贈,不禁為之一怔!

  烏大壽笑道:「老弟怔些什麼?我是時間有限之人,要此已無用處,藏起之意,是因卦象中似有兇邪要來,免得被他們取去濟惡,如今老弟先到,我不把這畢生心血送你,卻留著送給誰呢?」

  黃衫客聽他這樣說法,自然不再有所推辭,連聲稱謝地,把那隻小小革囊,懸在腰下。

  烏大壽見黃衫客懸好革囊,又向沐天仇笑道:「沐老弟,你右耳垂後的那粒『朱砂紅痣』,若是取去,並不太難,但既是先人遺相,仍以保留為安,我且替你這粒痣兒,變變色澤形相,也就可以瞞過去了!」

  邊自說話,邊自探懷取出了一根小針,向沐天仇道:「沐老弟請你坐過來!」

  沐天仇移近烏大壽,烏大壽便用手中小針,在沐天仇右耳垂後的「朱砂紅痣」之上,輕輕刺了一下!。

  說也奇怪,針兒才一刺入,紅痣的「朱砂」色澤,便立即減退。

  等到烏大壽把針兒拔出時,整個痣兒,業已色呈烏黑!

  黃衫客目睹之下,失聲驚讚地,向沐天仇說道:「沐賢弟,你耳後紅痣,業已變成黑色,烏老人家真是神乎其技!」

  沐天仇大喜稱謝,烏大壽含笑說道:「老弟這粒痣兒,不單已變烏色,到了明日,還會長出一些黑毛,對方看在眼中,決不會與原本的『朱砂紅痣』,發生聯想的了!」

  黃衫客問道:「老人家適才曾有『保留先人遺相』之語,莫非這粒痣兒日後還可復原?」

  烏大壽笑道:「這是我忘了說明,沐老弟日後到了無須易容之時,只消把老朽所贈革囊中所放的『復容丸』,服上三粒,黑毛自脫,痣兒也立復原狀。」

  沐天仇舉杯笑道:「晚輩無以為謝了,謹借花敬佛,敬老人家一杯酒兒,並祝老人家的自卜無靈,更登上壽。」

  烏大壽徐徐飲下了沐天仇所敬的一杯酒,笑道:「我的自卜不會不靈,一百零八歲,也算上壽,兩位老弟無須掛懷,倒是不妨想想,還有什麼我可效勞之處?」

  沐天仇不假思索地,搖了搖頭說道:「沒有,沒有,晚輩等既叨厚賜,怎敢過勞老人家清神。」

  黃衫客忽有所思地說道:「不,不,沐賢弟說得不對,我們既然來此,便索性勞動烏老人家顯顯他的看家本領吧。」

  烏大壽不由一怔,目注黃衫客道:「黃老弟,你還要我顯什麼看家本領?我是有名的『縮頭烏龜』,本領可不大多哩!」

  黃衫客笑道:「老人家號稱『千面靈龜』,剛才易容妙術,已見『千面』之能,如今要請您顯顯『靈龜』手段了。」

  烏大壽哦了一聲,恍然笑道:「原來黃老弟是要我占卜,但不知欲卜何事?」

  黃衫客笑道:「晚輩孑身漂泊,浪跡江湖,除了打抱不平,扶持正義以外,無甚恩怨糾纏……」

  烏大壽聽至此處,側望沐天仇道:「黃老弟如此說,是沐老弟有事問卜了。」

  沐天仇尚未答話,黃衫客已接口道:「我沐賢弟的身世如謎,連他自己也弄不清楚,其中更可能有甚血海深仇,故而,晚輩代求烏老人家,不吝以『靈龜』絕藝,為我沐賢弟虔誠一卜,有所指示。」

  烏大壽點了點頭,從懷中取出兩枚龜殼,遞向沐天仇道:「沐老弟,你把這龜殼持在手中,先閉目虔誠禱祝,然後向地上拋下三次。」

  沐天仇遵命照做,烏大壽細看,龜殼所顯示三次卦象,便閉目思索。

  黃衫客與沐天仇不敢驚動,只是飲酒靜待。

  片刻過後,烏大壽睜開雙目,取出紙張,寫了幾句話,遞給沐天仇道:「沐老弟,不知是我年事太高,抑或你的事兒太複雜,竟使靈機異常閉塞,只能勉強參詳了四句話,給你參考參考。」

  沐天仇接過一看,不由怔住。

  原來烏大壽寫的是:「遇麟而興,遇龜而悟,遇龍而殲,遇鳳而諧。」
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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