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五八


  兩名黑衣老叟站在門外,從亮處看暗處,一時尚未看清,但被沐天仇這樣一提,注目留神之下,才看清楚了。

  這回是右邊黑衣老叟失聲說道:「烏大壽老鬼,已死了麼?」

  黃衫客道:「尊駕等一步來遲,烏老人家活了一百零八歲,剛剛享完天年,咽氣不久。」

  左邊那黑衣老叟,聲如山梟桀桀厲笑道:「我與烏老兒仇深似海,管他死了沒有,也得報仇雪恨!他活著,我要殺他的人,死了,便戮他的屍!」說到「戮他的屍」一語便伸出兩隻鳥爪似的鬼手,向烏大壽的棺前撲來!

  沐天仇劍眉一挑,目閃神光喝道:「狗東西,太狂莽了,給我滾將回去!」

  他是一面發話,一面向那黑衣老叟猛撲身形,揮袖拂去。

  雖然沐天仇覺得這兩名黑衣老叟,並非什麼一等一的絕世魔頭,未出全力,只用上七成功力,但他業經「離塵老人」特別成全,轉注功力,成就著實太高,罡風怒捲之下,竟然把那黑衣老叟的疾撲身形,反震得飛出門外!

  黃衫客目注沐天仇,含笑揚眉說道:「賢弟,我們出去和對方周旋周旋,免得在此拼鬥,驚擾了烏老人家的英靈。」

  沐天仇點了點頭,深以黃衫客之意為然,遂即緩緩向門外走去。

  那兩名黑衣老叟起初極為狂傲,但受沐天仇袖風一拂之後,兇威頓斂,如今見黃衫客,沐天仇雙雙走來,連忙後退丈許。

  沐天仇走出茅屋,望了兩個黑衣老叟一眼,對黃衫客笑道:「大哥,你的江湖閱歷頗豐,可知這兩個狗東西是何來歷?」

  黃衫客笑道:「賢弟似比烏老人家還要高明,他是卜而後知,你竟未卜而知,他們正是兩條『狗』!」

  兩名黑衣老叟中的右邊那個,似較狂暴,聞言之下,剛一瞪眼,黃衫客已自笑道:「苟老大,你莫要瞪眼,我從你兄弟的服飾貌相,以及腰間各圍的一根蛟筋軟索,當作絲絛,便可看出你們來歷了。」

  語落,轉對沐天仇笑道:「賢弟,這兩個是天南一帶的黑道兇人,哥哥叫做苟東,弟弟叫做苟西,人稱『勾漏雙兇』,加在一起豈不恰巧成了『狗東西』麼?」

  沐天仇笑道:「這倒是真巧,他們合起來是『狗東西』,分開來便不是東西……」

  苟東、苟西在天南黑道之中,頗著兇名,哪裏受得了如此譏諷,當下便由苟東喝道:「兩個小狗,小耍口角輕狂……」

  沐天仇接口道:「我們不是口角輕狂,是就事論事。江湖中講究人死不記仇,你們已經知道烏老人家,享盡天年,撒手塵世,還想慘無人道對他遺體行兇,哪還有半點人味,『狗東西』三字,我還嫌罵得輕呢!」

  苟東一咬牙關,目光電掃黃衫客、沐天仇二人,厲聲問道:「兩個狂莽小輩,敢不敢報個稱謂?」

  黃衫客笑道:「告訴你們又何妨!我叫黃衫客,這位是我的盟弟,名叫沐天仇。」

  苟西問道:「看黃朋友這種神情,似乎與烏大壽老兒,有相當交情,要代他出頭擋禍!」

  黃衫客正色說道:「烏老人家無親無故,孑身漂泊江湖,他生前縱有恩仇,應隨他謝世一了百了;不過苟朋友等,若想要我兄弟替烏老人家他了什麼心願,倒也不妨說出!」

  苟西目中兇芒如電,厲聲剔眉道:「烏老兒昔日與我兄弟結有一掌之怨!」

  沐天仇笑道:「我道是什麼一天二地之恨,三江四海之仇,原來不過是區區一掌之怨……」

  苟東怒道:「你別說得輕鬆,你願不願意被我打一掌?」

  沐天仇雙目流露湛然神光,笑道:「假如你弟兄對昔年一掌之恨耿耿於懷,我便代表烏老人家受你一掌!」

  這幾句話,苟東聽得大不相信,目注沐天仇道:「沐朋友是說,願意代表烏大壽,不加反抗,坦然受我一掌?」

  沐天仇笑道:「既稱『受掌』,當然不加反抗,但卻有個條件。」

  苟東問道:「什麼條件?」

  沐天仇道:「在打完這一掌之後,你們與烏老人家的前怨便消,最好更效法烏老人家,從此息隱林泉,跳出是非,莫再在天南黑道上鬼混!」

  苟東揚眉道:「倘若我一掌打死你呢?」

  沐天仇笑道:「你若把我打死打傷,只怨我所學不精,功力不夠,我義兄黃衫客決不找你們報仇。但若一掌之下,沐某僥倖無事,則你們務須聽我良言相勸,從此回頭,否則,我便為天南武林仗義除害!」

  苟東挑眉道:「好吧,我對於自己所練的『絕戶掌力』,素頗自豪,今日便和你賭一賭!」

  苟西雙眉深蹙,似在沉思,突向苟東叫道:「大哥,不要賭了,我已經猜出對方所弄狡獪!」

  沐天仇「哦」了一聲,目注苟西問道:「苟老二,你此話何來?我弄了什麼狡獪!」

  苟西冷笑道:「司馬昭之心,路人皆見,你身上定是穿了什麼能避內家掌力的罕世寶衣之屬!」

  沐天仇聽了苟西一言,向他略為注目,點了點頭,而含微笑道:「也難怪你會有這種以小人之心度君子之腹的想法……」

  苟西不等沐天仇話完,冷然接道:「你是君子麼?君子常坦蕩,你敢不敢表現你自稱君子的坦蕩襟懷,來個脫衣受掌?」

  黃衫客聽得一挑劍眉,目閃神光,道:「哼,脫衣受掌?黃某走南闖北,遊遍江湖,倒還沒聽說過有這種規矩!」

  沐天仇向黃衫客略微搖頭,叫道:「大哥,雖然江湖中向無此例,但小弟今日卻想破例子;因為若因一掌之受而贏了賭約,度化這『勾漏雙兇』,也算是代替烏老人家積了一份功德。」

  黃衫客投以一瞥敬佩的目光,點頭嘆道:「君子襟懷誠非小人可及,賢弟有此仁心,愚兄自難攔阻,但願這兩位苟朋友頑石有靈,莫要在賢弟這『生公說法』之下,仍是不肯點頭才好!」

  沐天仇見黃衫客也表同意,遂一面解衣,一面目光電掃苟東苟西兄弟,含笑道:「我脫衣衫,賢昆仲哪位練得『絕戶掌力』較高,便由哪位下手!」

  苟東雙眉一剔,目閃兇芒,獰笑道:「我來發掌,沐朋友請凝功準備!」

  這時,沐天仇已脫去外衣,並解開內衣把他那極為堅實雄健,但又頗為白皙的胸膛皮肉,露了出來,目光先略瞥苟西,然後向苟東笑道:「苟老大請下手吧,如今苟老二應已看清楚,我並無倚仗寶衣之屬,弄甚狡獪!」

  苟東目閃兇芒,掌心向內,掌背向外,緩緩揚起右掌,嘴角之間,並浮起一絲陰森笑意。

  這位勾漏大兇的舉掌姿態,引起了黃衫客的疑念。

  因為這種掌背向外,掌心向內的姿態,應該是「蘭花拂穴」或「鐵琵琶手」等功力所用,如今苟東已聲明要施展「絕戶掌」與沐天仇賭賽,怎的也用這種手法?

  疑念既起,黃衫客越發留神,準備只一發現什麼陰謀毒計,自己便先搶下手,把「勾漏雙兇」除去!

  黃衫客密切注視之間,苟東業已目內兇光更濃地,似乎即將翻掌發難。
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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