學達書庫 > 雲中岳 > 濁世情鴛 | 上頁 下頁
六六


  「我四處走走,看有何動靜。」丁香一面走一面說:「順便察看附近的村落,入暮時分去找食物。」

  「不能到處亂走,太危險……」

  「我知道甚麼叫危險。」丁香頭也不回急步走了。

  桂星寒跳起來,想追出相阻,卻被銀扇勾魂客一把拉住了。

  「她只聽她主人的話,你勸阻不了她的。」老怪傑搖頭苦笑:「這是一個令人難測的小女孩,你無法阻止她做任何事。」

  「可是……」

  「昨晚她出其不意發動襲擊,你根本不可能及時制止她。」

  「她是有點怪。」桂星寒無可奈何地說,洩氣地坐下了:「但對主人忠心耿耿,倒是值得稱道的。」

  「我總覺得,有些甚麼地方不對勁。」銀扇勾魂客喃喃自語。

  「你說甚麼?」

  「沒說甚麼。」銀扇勾魂客支吾以對:「我也許真老了,常起疑心自言自語,這是老之已至的徵兆,不是好現象。」

  其實銀扇勾魂客並不老,四十餘歲正壯年,只是成名得早,名氣不小,加以性情古怪,平時穿著打扮毫不講究,讓人在感覺上,感覺他是前輩,也就想到老字而已,他自己也從不為老不老辯護,更沒有糾正對方的興趣。

  桂星寒就沒把他看成老前輩,叫老哥叫得怪順口。

  ***

  最近的村莊也在三里外,如果相距不遠,就用不著在田地附近建看守小屋,堆放不重要的笨重農具了。

  在一座棗林深處,丁香與一雙男女面面相對。這雙男女扮成村夫,劍藏在寬大的老羊皮襖內。

  「為何這時才趕來?」丁香的話冷冰冰,口氣哪像一個沒有地位的小婢女?

  「你們沿途留下的記號很難找,中途又發現幾組搜索的人,因此耽誤了。」男的說,神情相當恭順。

  「人都來了?」

  「恐怕有些人來不及趕來,他們要躲避搜索的人。」

  「你們的膽子愈來愈小了。」

  「錦衣衛的雜碎反臉,不得不小心提防呀!昨晚的事,大少主很不高興呢!」

  「他還挑剔甚麼?」

  「錦衣衛的人突襲秘站,向我們興師問罪。大少主認為,你們不該攻擊搏殺他們,更不該由你和三宮主發動,影響大局,咱們失去官方的暗中支持了。」

  「情況緊急,我你如果不搶制機先突下毒手,死的將是我們了,怎能怪我們?畢竟面對兇險的是我們,情勢也千變萬化,不是我們所能控制得了的,哼!站在兇險外說風涼話容易,當事人卻須面對千難萬難,這公平嗎?」

  「這……這是大少主的事。」男的欲言又止:「大少主也……也對你們遲遲不下手,頗……頗為不滿,所以要……要你們趕快下手。」

  「有一個老人精在旁,難免有所顧忌呀!下手只許成功,不許失敗,只有一次機會,三宮主怎能不謹慎?我走了,等我的信號。」

  「是的,我們會注意信號。」

  丁香扭頭便走,臉色更冷了。

  ***

  附近的地勢並不怎麼隱蔽,麥田已變成冰凍的原野,視界遼闊,但西南一帶是荒野,雜樹叢生荊棘遍佈,地裏的小徑也有行道樹生長。

  銀扇勾魂客是老江湖,對警戒的事相當重視。侍女丁香走後不久,他便興起觀察四周防險的念頭,並不以離開戒嚴區甚遠而放心歇息。

  侍女丁香去找地方購買食物,桂星寒只好進入茅屋陪伴李鳳。

  李鳳的傷並不重,但為了不至於牽動肩背的創口,右臂加了吊巾,避免右手活動幅度過大,表面上看她必定右手活動困難,其實並無阻礙。

  她不必像一般病人躺著休養,半倚半坐在粗製的長凳上,整理她行囊中的雜物,頗為專心。

  她的行囊是一個包囊,行動時由侍女丁香攜帶。丁香也有自己的包裹,體積略小些。

  她的百寶囊所盛物品簡簡單單,包囊中除了換洗衣物之外,沒有可疑的物品,行家如果加以檢查,必可發現她根本沒具有行走江湖的準備。

  當然不可能有人檢查。老怪傑和桂星寒都是男人,哪能檢查一個大閨女的包囊?也沒有必要,兩人已把李鳳主婢看成志同道合的朋友了。

  即使沒當成朋友看待,也不可能檢查兩女的包囊。

  看到桂星寒進入,她嫣然一笑匆匆收拾雜物,將包囊繫妥。

  桂星寒乖乖轉首他顧,不便看到包囊的內容,女人的衣物男人視為禁忌,即使有些衣物本來是為取悅男人而製的。

  幽香滿室,壓下了茅屋原有的怪味。這間看守人的茅屋有幸,破天荒有這麼一位遍體幽香的高貴女人光臨。

  柴門是半開的,好在門背著風,冷風不會吹入,屋內依然寒氣甚濃。

  「我認為還是走遠些,找農舍安頓比較妥當。」桂星寒在草鋪的地面盤膝坐下:「在這裏甚麼都不方便,樣樣都缺,至少在小河裏洗漱,就不是你所能習慣的……」

  「唷!星寒,你以為我是大家閨秀,飯來張口衣來伸手的千金小姐?」李鳳笑吟吟,左頰綻放一個醉人的笑渦:「我是出外見世面,體會江湖生涯的人。別人能,我也能。你能睡草窩,我當然能,不要為我擔心,好嗎?」

  她的纖纖玉手,大方自然地搭在桂星寒的右肩上,桂星寒一抬頭,便幾乎與她俯下的臉龐接觸。

  「傻女孩,那是說給那些無財無勢的笨蛋聽的。」桂星寒伸手輕拍按在肩上的小手,溫潤的感覺與異樣的觸感震撼著他,心潮一陣洶湧,眼前美麗可愛的面龐,似有一股巨大的吸引力牽引著他:「你和我,名義上是在江湖見世面,事實我們都不曾從事江湖行業,沒幫助江湖朋友所從事的工作,僅偶或管管江湖事,或者有意無意地介入江湖糾紛,並不能算是江湖人。像這樣睡草窩衣食不周,也絕不能代表過的是江湖生涯。」

  「你的意思……」

  她的手,反轉握住了桂星寒的巨掌,滑下長凳,貼在桂星寒身側擠坐在一起。

  「我的意思……」桂星寒只感到心跳加快,入鼻的幽香更濃,情不自禁緊握住掌中的可愛小手,有急欲一親幾已相貼的粉頰一吻的衝動:「像飛天夜叉,她有十幾個男女隨從,穿金戴銀衣食依然奢華,行走天下依然像女皇宮主,她卻是不折不扣的江湖女英雌呢!」

  「有了權勢,就有追隨的人呀!星寒,我問你一個問題,希望你能坦誠地回答。」

  她快要整個人倚在桂星寒身上了,在耳畔呢喃。

  「你要問甚麼?」

  「我覺得,有人追隨擁護,並不是壞事。」

  「一千個江湖闖道者,有九百九十九個人,希望有人追隨擁護·而且努力爭取這種權勢地位。」

  「你呢?」

  「我還沒打算這樣做,一些事我還丟不開。」

  「甚麼事?」

  「朋友有病痛上的困難,我答應他出來託一個叫九靈丹士的人,討藥治病或者把人請去醫治,已經找了一年多,迄今仍然沒有著落。」

  「那不是甚麼重要的事……」

  「話不能這樣說,問題不在是否重要。」桂星寒不住輕撫那可愛的小手,有點暈淘淘的意亂情迷感覺,幸而理智還是清醒的:「輕於言諾的人是靠不住的,答應了的事就必須守信。沒找到九靈丹士之前,我不打算進行其他的事。」
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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