學達書庫 > 雲中岳 > 濁世情鴛 | 上頁 下頁 |
四四 |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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桂星寒的風帽掀起掩耳,露出的面孔並沒有化裝易容,與他照過面朝過相的人,一眼便可以認識他。 廳門外本來該有兩名把門的警衛,顯然這兩個警衛嚴重失職,讓陌生人公然光臨,而不加以阻止。 「不用你們辛辛苦苦找我,我來了。」 桂星寒當門而立,有如虎踞柴門,一夫當關。 左手一揚,沾血的皮襖包裹向堂下一丟,包裹散出一顆血淋淋的人頭。 人頭髮結半散,生了虯鬚,因此像一個毛球,面孔猙獰極為恐怖。 「這個就是你們彌勒教那個姓孫的人,真名叫孫強,是妖教十大神將之一。當年在陝西造反興兵時榮任允帥,兵敗遁逃仍是彌勒教的重要人物。他在官府的檔案中,頭值一千兩銀子賞金。」 桂星寒聲如洪鐘,朗朗而言聲震屋瓦:「我把他的頭砍下來了,並不是為了領賞,而是表示我天斬邪刀,已經向你們這些官匪勾結坑害我的人,展開了無情的打擊,用我的天斬邪刀討公道。」 陳百戶這些人,與彌勒教的人明暗之間打交道,從不提彌勒教三字。 自己人之間,除了少數人心知肚明之外,其他的人皆以「那些人」稱呼彌勒教的妖匪,彼此心照不宣。 雙方照面,也僅以「你們」、「我們」相稱。 「你這該死的逆賊……」冷劍天曹咒罵著,毅然豪勇的揮劍衝出。 他的四位同伴,包括方世傑在內,也隨後跟進,情勢已不允許他們退縮。 「且慢!」 吳娥的嬌叱聲,聲浪雖小,依然悅耳,但入耳卻感到耳膜欲裂,腦門如受重物撞擊,甚至產生剎那間的暈眩現象,渾身不舒服。 已衝出的冷劍天曹五個人,吃了一驚駭然止步。 擋在廳門的桂星寒渾然未覺,音波對他不起作用,只略一皺眉,冷冷一笑,拔刀出鞘。 「我來對付他。」吳娥舉步下堂,裙袂飄飄有如仙女臨凡,美麗面龐上的笑容十分誘人,怎麼看都神似一位可愛的淑女。 所有的人,都用狐疑的目光,緊盯著她移動,似乎無法相信她會身懷絕技,敢與天斬邪刀相搏。 她那迷人醉人的笑容,也不像與刀客交手,倒像是有意勾引男人,或者想用柔功媚力降服兇暴的刀客。 「女人,你真美得令人魂不守舍,美得令人心醉。老天偏心,能給你的都給你了。」桂星寒也笑容可掬,說的話卻流裏流氣邪味十足:「你對付得了我嗎?」 「我總該試試呀!不試怎知?」吳娥接近至一丈左右止步,水汪汪的媚目緊緊吸住他的眼神。 「早晚你都會試的,我等你。」 「用你的刀等我?」 「你也有劍呀!」 「這是飾劍,我很少用。」 「少用並不等於不用。好,我收刀。」 刀入鞘,他的掌心慢慢變了顏色,似乎血色全無,表面泛起一層怪異的淡金色薄膜。 由於他雙手自然下垂,掌心向內,對面的人,不可能看到他雙手的奇異變化。 「你殺了我們的人,聰明嗎?」吳娥的嗓音也變了,細細柔柔但依然悅耳:「尤其是你已經知道我們的來歷底細。」 「我不殺你們的人,你們的人早就將我粉身碎骨了。情勢不由人,姑娘,這與是否聰明無關,你舉劍我拔刀,不是你就是我,劍及心刀臨頭,哪有餘暇權衡利害?這是十分簡單明瞭的事,只能做,不用想。」 「桂兄,這不是理由。」 「沒有人需要講理由,有理也講不清。你們的來歷底細的確可以震懾絕大多數英雄好漢。但我是一個出道沒幾天的年輕人,抱有崇高的信念,具有真摯的熱情和勇氣,在這莽莽鬼蜮江湖中遨遊闖蕩,豈能因為你們這種強梁組合,向我說一句威脅恐嚇的話,我就乖乖扮驚弓鳥漏網魚兒溜之大吉?那我日後還用混嗎?還有什麼好混的?你希望我是這種人嗎?」 「你可以和我並肩攜手,開拓你的事業前程呀!」 「哈哈!跟你們打江山?」他大笑:「你看我,四肢發達頭腦簡單、胸無點墨言談粗俗,舉止輕浮狂誕,穿起龍袍也不像個皇帝……」 「你人才一表,相貌堂堂。」 吳娥打斷他的話,雙手在身前似乎毫無意識的緩緩相互撫摸:「你沒有理由故作狂誕,你應該像英雄好漢般,站出來宣示你的信念和勇氣,爭取你應該獲得的尊榮。我,可以給你最強力的支持。我,可以幫助你獲得想要的一切……」 他的右後方,閃出僅露雙目的銀扇勾魂客。 「小子,你也像一個大笨蛋似的,面對面與妖術通玄的妖女打交道,讓她暗中施法制你。」老怪傑大叫大嚷:「你曾經用這些話來嘲諷我,你自己卻當局者迷,犯了同樣的錯誤,難道說,你已被妖女的美色迷昏了頭?」 「哈哈,男人被女色所迷,是天經地義,理所當然的事呀,你豈不是少見多怪嗎?哈哈!你看,這女人有多美,多夠女人味……」 話未完,他猛地左手一抄。 傳出一聲怪響,是從他緊握的掌中傳出的。 異象發生了,他的沉重老羊皮大襖,像被狂風所掀動,像有百十隻看不見的怪手,在他身上拉扯,連刀也不住蹦跳欲飛。 他挫下馬步,虎目中幻發出奇異的懾人幽光,左手握拳舉在胸正中,右手左揉右挽徐徐揮動,與無形的拉扯力,匯合成環繞體外的陣陣無形渦流。 吳娥開始曼妙的起舞,體外迸發陣陣慘綠色幽光。 銀扇勾魂客大駭,向下一伏開溜。 一聲沉喝,桂星寒反擊了,右掌一翻,猛地虛空一掌吐出。 吳娥連退三步,裙袂飄揚。 一聲嬌叱,桂星寒厲地一震,渾身火發,瞬即火焰飛騰,火焰帶有綠色的焰尾,可知溫度必定甚高,老羊皮大襖在火中變形。 他一咬牙,左手緊握的五指一鬆,向前一揚,掌中飛出一團散碎的紅芒。 吳娥尖叫一聲,舞姿倏然加快,驀地風雷乍起,全廳的燈火在同一瞬間熄滅。 銀扇勾魂客被飛天夜叉緊緊的抓住,緊縮在門側的壁根下戰慄。 耳邊聽到桂星寒似已力竭的叫聲:「走!」 兩人衣領一緊,被拖了急走。 *** 三人在南郊的一座樹林中歇息。桂星寒已經透支了大量的精力,亟需調息以恢復元氣。 「這妖女到底是什麼鬼玩意?妖魅?」 銀扇勾魂客餘悸仍在,向飛天夜叉詢問。 老怪傑這幾天來,隨桂星寒多次與彌勒教的人周旋,經歷過怪異詭譎的變故,本來已經見怪不怪,但今晚看到的可怕情景,仍感到毛骨悚然,膽顫心諒。 「你問我,我問誰呀?」飛天夜叉更驚怕,這些事故,根本不能用常情來解釋的。在人們能夠理解的範圍中,那是不可能發生的非常理現象,即使是親眼目擊,仍然無法接受所見的事實。 「恐怕只有這小子知道,可惜他不會說。」老怪傑指指在樹下休息打坐的桂星寒。 「說你也不信呀!」 「我能不信?你看他燒掉了襖面布料的大襖,變成什麼鬼樣子了?他像火窟裏逃出的倖存者。他身上所發的火,絕不可能是他活得不耐煩,而引火自焚的。我看得千真萬確,妖女並沒有用火燒他。」 「我看到妖女遠在他前面一面丈,像受到無形魔手攻擊的狼狽相。」飛天夜叉搖頭苦笑:「總之,他兩人都不是人,一定。」 「我不是人?」桂星寒長身而起,伸伸懶腰。 |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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