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八六


  從信陽往西行,三二十里便進入桐柏山區,地廣人稀,山深林茂行旅稀少,走了老半天,除了可看到鄉民往來之外,看不到半個走長途的旅客。

  在這裏,像是世外而非莽莽紅塵,生活在這一帶的人,對世間的要求不多,他們也不同生活圈子以外的事。追蹤的人,一定可以循蹤緊躡不會失誤。

  問題是,當時沒有人想到要追蹤。劫鏢失敗群魔四散,威遠的人也向北飛遁。十天半月以後再來追蹤,根本不可能發生接觸了。

  銀龍師徒是向東走的,從西面這條路追蹤,目標當然不會是銀龍師徒;當然是邪劍父女。

  威遠的人,絕不可能追躡邪劍父女。

  神刀的人,沒有理由追躡邪劍父女。

  眼線們知道荀文祥和鬼手琵琶,已南出武陽關到湖廣去了。卻又發現剛從北面來的七八名旅客,分兩路向西走,各據有座騎,打扮很像進山採購藥材的客商。

  事不關己不勞心,蛇鼠們懶得理會這些人。他們只負責留意玉骷髏、銀衣使者、天涯浪客三個人的動靜,留意這三個人是否經過此地。

  ***

  鄧州,可能是中原地區,最小最小的州城。

  在行政上,它是南陽府的府屬州;在等級區分上,它是三等州,或者叫下等州。當然啦!誰也不會公然稱自己的城聲為「下等」,這只是官方文書上的稱謂。

  這座州城真是小,城周僅有四里地。幸好本朝洪武二年,加築了一座外城,城外套城,城周十五里,因此內城西南隅的紫金山,成了州城的中心。

  州境內山多田少,除了山還是山。外城的街道,民居散落街巷參差不齊。

  邪劍舒徐的家,位於外城朝陽門大街的中段,是一座兩層五進的普通大宅。舒家在本州頗有地位,是在家地主,平民中的第一等人。田地在城外的東鄉,有地數百畝,建有一座小農莊,經常有二三十名長工處理農勞。他全家都住在城中的這座大宅內,街坊都不知道他是紅塵雙邪的老二,只知道這位舒大爺,平時在家的時日不多,經常遠出訪友流連忘返,很少人知道舒家是武林世家。

  半月前,舒大爺訪友歸來,宅中出人的人減少了些。之後,鄰居們不時發現有陌生人在街上往來。但街上的居民人情薄,各人自掃門前雪,不管他人瓦上霜,即使看出有異,也懶得理會。

  偏僻的小山城,陌生的外地人活動,很難保持秘密,打聽消息不論是找蛇鼠或居民,都會引人注意;尤其會引起公門人的戒心。

  兩天之後,鄰居發現主人回田莊就不再返城了。

  在鄉村白天偵查,幾乎是不可能的。只有一條貫連鄰村的小徑,往來的全是熟悉的鄉親;而且小徑僅繞過村口,村內不可能有陌生人進入。即使經過村口,也會引起村內的家犬吠叫。夜間偵查,想接近也相當困難。舒大爺的朋友前來鄧州拜望,通常是在城內的大宅接受款待。要想侵入他田莊的宅院,唯一的辦法是扮強盜突襲。

  一天天過去了,毫無動靜。

  田莊距城約六七里,乘座騎片刻可到。往南里餘,是州城至新野縣的官道。往北三四里,是湍急的湍河。

  只有千日做賊,那能千日防賊?有經驗有實力的豪霸們,有一套對付防範嚴密地區的方法;實力必須比防守的人強大一倍以上,才能軟硬兼施完全主控情勢的變化。

  當鄰村傳來附近有異樣活動的消息時,舒家田莊正式展開應付變故的行動。

  風雨欲來,舒家田莊進入戒嚴狀態。

  ***

  天險不足恃,沒有真正攻不破的金城湯池。舒家田莊有足夠的自衛能力,建築群每一處都是防險的堅固據點,而具有出擊的實力,不會枯等強敵打上門來。

  ***

  八名扮成採購木材的客商,本來是分為兩撥走的,離開州城進入山區之後,便走在一起了。

  他們無意趕路,有時甚至下馬牽了座騎走,逢村必停,遇鎮必止,走走停停,一天走不了五六十里。沿途不斷向所經的村落巿集,打聽半月前途經此地的一些旅客動靜,聲稱那些人是他們的同行伴當,先走前個月,所以沿途詢問那些同伴的行蹤。

  抵達康縣之後,行程更慢了,途中即使見到一處孤立的種山人家,也停下來藉口飲馬,詳細詢問有關同伴的消息。但在神情的表現上,似乎並不怎麼重視所獲的消息。唐縣到新野一百二十里,他們走了將近三天。

  這條縣級官道在群山中向西伸,不時有結夥往來的旅客,每隊約有三十多個人,可以防備猛獸或剪徑的小股盜匪。因此沿途所發生的動靜,這些人便成為傳播的傳媒,即使是一些微不足道的平凡小事,也會向兩端傳出。

  八位採購藥材客商的事,少不了分向兩面的巿鎮傳播。他們走得太慢,消息早就傳抵鄧州了。

  新野,更小的名實相副小城,土城牆只有丈餘高,城內城外五六條街一二十條巷,居民只有七八百戶,人丁外流嚴重,都前往府城謀生去也。

  南陽府轄地最廣,北起與襄城毗鄰的葉縣,南至與湖廣交界的新野,轄地縱橫千里,但小城當了一半,府城也只有六里城周,比許州小一半,實在沒有府的氣勢。

  他們在未牌左右,就在小西門內西大街的義陽客棧早早投宿,立即引起有心人的注意。

  他們就希望有人注意,注意他們的人愈多愈好。

  天色還早,投宿的旅客甚少,剛在櫃臺與管事師爺打交道,師爺一板一眼把路引的資料,一筆不苟填寫在旅客流水簿上,一旁來了一位青衣中年人。

  「諸位辛苦。」中年人的目光,落在攤在櫃面的八張路引上:「從開封來,遠道的稀客哪!不走府城走信陽,多繞了三百里,很不尋常哦!」

  為首出面打交道的旅客年約半百,國字臉膛氣概不凡,有一雙銳利的鷹目,大八字鬍極具威嚴。

  「在信陽打聽行情,多走三兩百里值得的。在下姓卜,卜一元。」旅客直瞪著中年人,眼神不友好:「閣下貴姓大名呀!還有何指教?」

  「在下姓姚,姚成棟,名俗得很,但很好記。」中年人也虎目炯炯逼視著對方:「指教嘛!不敢當,只想看看諸位的路引,這是隨身的旅行身分證明。」

  「哦!你是……」

  「在衙門裏有份苦差事。」

  「失敬。」卜一元眼神一變:「要查在下的路引嗎?」

  「那怎麼會呢!如果我必須派人到開封,攜帶路引去查真假,那該是一個或兩個月以後的事了,有用嗎?派差的日交是每天兩百文,那是浪費公帑。」

  「大家省事,沒有必要去查,是嗎?」
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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