學達書庫 > 雲中岳 > 逸鳳引凰 | 上頁 下頁
七八


  荀文祥正式雲遊修積外功,有如猛虎出柙。老魔當然不會讓他丟人現眼扮成乞食道人,把他打扮成遊學書生,儘管江湖道有不少以書生為綽號的人,其實只是外形扮成書生而已,肚子裏是否有墨水,那並不重要。重要的是人,書生掛劍遊學是合法的,學舍裏練刀劍弓馬,劍是合法博取功名的「生財」器具,可以合法地佩劍公然行走,因為每天都得好好練習。

  在府州城市大埠,尤其是有龍子龍孫建藩王府的大城,佩帶武器是犯禁的,不能佩帶在外招搖行走;書生學舍官員例外。比方說,開封。開封有周王府,佩刀劍在街上招搖,簡直是活得不耐煩了。過往的武林人,必須包起來另行置放,或者藏在衣內,別讓一些盡職的治安人員查獲,當成攜帶兇器的暴民刁民法辦。

  這天午後不久,荀文祥出現在信陽州小南門的義陽老店。二度光臨,店伙計個個心中叫苦。

  這次,他所穿的寬大長衫換了玉色的,不再是青色的博衫。頭上梳的也不再是懶人髻道士髻,而是正式的髮結,不再不倫不類,人如臨風玉樹,氣概不凡,與上一次半道裝打扮迥然不同。隨身攜帶的馬包也大了些,表示盤纏豐裕。

  感覺中,信陽的市面與往昔並無異樣,街上很少看到攜刀佩劍的人走動,可知近來沒發生任何騷亂,早些天正邪雙方大會信陽的盛況,早已煙消雲散。

  他逐漸瞭解江湖門檻,知道找同道的竅門。蛇有蛇路,鼠有鼠路;跑錯了門檻,那是白費勁。

  任何一座城市,邪道的人,必定比正道的人多十倍。威遠鏢局雖然名動天下,以俠義道自居,聲威遠播,把河南看成基本勢力範圍。口碑並不怎麼好。一旦發生事故,幾乎難以獲得邪道人士的幫助,不出來搗蛋抽後腿,已經情至義盡了。

  他這次重來信陽,主要是從天涯浪客口中,知道神刀鄧國安正在佈網張羅,準備對付玉骷髏三個人。天涯浪客是夜劫襄城大戶的人,用意在把神刀牽制在家,阻止神刀前往威遠護鏢。玉骷髏與銀衣使者,則是群魔派來火焚瑞雲樓的代表,用意也在把神刀拖住,阻止神刀協助威遠。三個人分屬不同的邪道小組合,但目標是一致的。

  他人的恩怨是非與他無關,但神刀親任搜殺指揮,而且前來信陽坐鎮調兵遣將,就與他有關了。

  他制住了白鳳的老爹,紅塵雙邪的邪劍舒徐。邪劍是劫鏢群魔之一。

  但他喜歡白鳳,在結伴同行期間,小丫頭對他的起居,照顧得無微不至,像一個溫順的小主婦。從小丫頭投注在他身上的含情脈脈目光,可感覺出小丫頭所流露的綿綿情意。直至邪劍現身,小丫頭才不得不出手對付他。

  他不但原諒小丫頭父命難違的苦衷,而且更為喜歡這位可人的刁鑽活潑小姑娘。

  算期限,邪劍父女在等候經脈復原期間,神刀恰好在最後一或兩天到達,是否會發生事故?

  如果神刀真的有心承認錯誤,應該不會遷怒邪劍父女。陳留望牛崗的衝突,趕來解圍的人中,白鳳是關鍵性人物,帶來天涯浪客揭開瑞雲樓之謎。雖然邪劍父女,也算是圖謀劫鏢的群魔之一,但反而上了當,連鏢在何處也沒看到;白鳳反而有偕同神針玉女率來解圍之德。

  如果神刀趕到時,邪劍還沒復原,這位陰險的神刀假英雄,會不會乘機找邪劍父女洩憤?

  算日期,白鳳南返信陽,迄今已過了十六天,邪劍復原已有六天了,應該動身返回豫西鄧州老家啦!

  在望牛崗他告訴白鳳,邪劍所制的經脈,自當日起,十天內禁制自解,已明白表示不需他親自到信陽州,替乃父解禁制。所訂的後會,顯然是指信陽州。

  他不放心,因此急急趕來打聽消息,希望神刀到達時,沒發生血腥事故。他要知道邪劍父女是否發生意外,是否平安離境的。

  最可靠的老手段,便是向地頭蛇打聽消息。

  首先,他必須找到銀龍上次最後藏匿的地方。舒老邪化裝暗藏在銀龍身邊,上當劫到假鏢的計策,很可能出於舒老邪所訂的,結果幾乎一敗塗地。

  舒老邪的藏身處,與銀龍不在一起,除非正式大舉出動,舒老邪才蒙上臉跟在一旁,必要時才上陣。所以兩人合作的關係,只有少數身分高的人知道。

  透露舒老邪底細的人,是絕劍雷一鳴,因此荀文祥才知道,舒老邪那時藏身的地方。

  他記得那處地方,師河的一處小河灣,距以前千手天尊建立指揮站的周家大宅周莊不遠,眾方支援策應暗中往來方便。距銀龍一群人的秘站,也不過里餘。這兩群魔道高手名宿,目標一致,行動也相互通聲氣,就是無法統合在一起,誰也不肯聽別人指揮,都想做司令人。結果,成了兩個臨時湊成的組合,力量分散,有如烏合之眾。荀文祥早就料定他們必定失敗,所以堅決表示各行其是,拒絕聯手合作,這些烏合之眾靠不住。

  繞南關沿護城河向東走,河南岸有一條小徑向東伸,在城角折向東南,貫連東鄉一帶村落。

  遠出里餘,路右的樹林前緣,鑽出一位敞開胸襟,流裏流氣的壯漢,躲躲閃閃隱身在樹後向他招手。

  小徑上前後不見有人行走,當然是向他打招呼。

  他是步行前往的,不需用座騎代步,距離並不遠。

  「老兄,你認識我?」他毫不猶豫進入樹林,已看出壯漢並無敵意。

  「你是青松道長,對不對?」壯漢說:「你扮讀書人很神似,但沒易容,臉上該用假鬚肌膚改色,所以一看就知道是你。」

  上次信陽風雲際會,江湖朋友像是有志一同前來趕集。一些參與盛會的有頭有臉人物,自然成為眾所注目的中心,壯漢認識他理所當然,他才是那時眾所周知的人物。

  「你老兄是……」

  「一個在油坊充打手的潑皮。」壯漢居然調侃起自己來了,臉上也有自嘲的苦笑:「上次威遠鏢局的英雄好漢們,派人把本城的下九流朋友看得死死地,嚴厲警告不許咱們與那些黑道劫鏢好漢合作,有些朋友被整治得很慘。」

  「我知道。」他恍然,下九流江湖朋友,與黑道人物走得很近,這是事實:「老兄,在下有事請教。」

  「我也有些事想告訴你。」壯漢躲在中途招手示意,當然有所為而來:「早些天又來了一群他們的豬朋狗友,毫不客氣要求本城的下九流朋友合作,協助他們辦事。他娘的!咱們被吃定了,實在心有不甘。」

  「哦!要求你們辦什麼事?」荀文祥心中一跳,首先便想到白鳳的安全。

  「協助他們封鎖道路,替他們留意上次和他們作對的人,何時何人經過這裏。尤其是其中的三個人,看到了就必須立即向南大街沈家大宅,找沈大爺飛鴻稟報。三個人是玉骷髏畢天奇、銀衣使者柳如是、天涯浪客湯青。沈大爺宅中住了幾個行動詭秘的人,可能是負責搶劫的人。道長,你一個人來,太危險了,趕快走,還來得及。你雖然不是他們指定要監視的人,但我不得不將你的消息向沈大爺稟報,馬上就得進城。」

  天涯浪客的消息是正確的,那麼,確是神刀祁國安,在主持追搜劫殺的狗屁事了,但神刀並不在信陽。

  劫鏢以打擊威遠鏢局威信的事,河南地區的英雄好漢,敢參與的人寥寥無幾,威遠吃定了河南地區的各門各路英雄好沒。下九流的混口食朋友,更是見了威遠的人如鼠見描。這位壯漢的膽子不小,冒了大風險向他提警告。
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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