學達書庫 > 雲中岳 > 逸鳳引凰 | 上頁 下頁


  孤鶴丹士從不教他學神仙,僅教他長生保命術,雖則難免牽涉到五行陰陽等等神秘術數,但迷信的成分並不大。

  譬喻說,吃的方面粗茶淡飯,多吃野蔬瓜果,內腑自然清而不濁,練技擊氣功,可以強身健體,有危難時可以自保,平時不受風寒疾病所侵。

  早晚行功可令身心舒泰,清心寡慾不為七情所傷。寢時按本命星座定位,可令體內生機順乎自然發展。

  這一點近乎迷信,這與風水先生替人定宅位差不多,宅位定對了,宅主人興旺有期;定錯了,很可能殃及子孫。

  修道人就相信宇宙中,有一種神秘的力量,無時無刻不在人體內循環流動,在某一時間,這種力量如果形成逆流,那就百病叢生,事事不如事,信不信由你。

  有道行善氣色的人,一眼便可看出對方是否體內逆流已經形成。有些江湖術士,就是對這種學問一知半解用來騙人。

  荀文祥回到自己的居室,將丹士的手書火化了,心中將信將疑。顯然,丹士的確有未卜先知之能,在劫亂光臨前走避禍去了。

  至於丹師說他將歷劫風塵,那怎麼可能呢?

  他在這裏土生土長,有田有地有根,平生無大志,生在這裏死在這裏,怎會有歷劫風塵?

  花了一個時辰,他將零亂的丹房整理停當,草草吃完晚餐,他在鼎爐上點起一根特製的徑寸粗松明。

  這枝松明的確特殊,瑪瑙色的柱體看似松明,其實另有秘密。

  不管怎樣吹,也不會熄滅,風大時,火焰隨風而動,似乎已經熄了,但仍有一星火影。

  風一過,火星再吐焰苗。這就是他師父丹爐中煉出的異物,如果製來出售,很可能驚世駭俗。

  更可能被官府捉去妖術惑眾法辦,官府最忌諱這些與眾不同的奇事異物。

  ***

  夜已深,不時傳來一陣陣梟鳴,和三兩聲野狗的長嘷,好個淒涼的夜。

  鼎爐的室中心,松明的火焰其色乳白略帶青色,有焰沒有煙,也沒有一般松明的畢剝聲傳出。

  他在距爐八尺左右打坐,背倚鼎爐,光並不影響他的視力。窗外,樹影搖曳,月光將樹影投射在窗紙上,像是鬼影在搖動。

  丹室門大開,他面向門外,雙目斂神內視,像一個石人。他的膝上,橫置著他那根山藤杖。左股旁,放置著一堆熟裂的松球。右股旁,有一堆帶有芒的麥粒。

  今晚他破例穿上了灰色的寬大長袍,頭上的黑油油長髮披下雙肩,垂及腰際,猛一看去,真會令人嚇一大跳,真像個來自地獄深處的鬼魂。

  窗外蟲聲倏止,風聲颯然。

  他心潮一陣洶湧,但絲紋不動。

  片刻,左窗無聲而啟。

  右窗人影一閃而沒,但聲息全無。

  一個黑袍曳地,戴了頭罩的高大黑影,鬼魅幻形似的突然出現在門口,雙腳已在門檻內。

  他不言不語,甚至雙目也未張。

  就這樣,兩人遙遙相對,不言不動,僵住了。

  久久,神秘怪客似乎不耐煩,用陰森森帶有七八分鬼氣的聲音問:「孤鶴丹士還沒有回來嗎?」

  「老神仙雲遊去了。」他沉靜地答。

  「你是他的弟子?」

  「也是,也不是。」

  「此話怎講?」

  「在下是守爐人。」

  「你就是傍晚時分,在山下用五行遁術遁走的人?」

  「你們到底是為何而來?」他反問。

  「老夫要丹士的武林至寶拔毛洗髓九轉神丹。」

  「這裏只有一封金丸,二寶千金丹,三室救疫散,四神補虛膏,五腑保命丹,六味地黃……」

  「住口!」黑袍怪客沉叱。

  他雙目睜開了,星目炯炯。

  「老夫已查出孤鶴丹士的底細。」黑袍怪人說:「他就是四十年前,以三顆九轉神丸,救了行將入棺的飛雲神龍,未留下姓名的白鬍子老道,四十年人,他仍是那龜形鶴像的白鬍子道人。」

  「在下不知道老神仙的往事,只知道老神仙從不賣珍丹寶丸。」

  「你不打算合作了?」黑袍怪人語氣益厲。

  「你們已經搜過了,還不死心?」

  「跑得了老道,跑不了宮觀。小輩,你是不是倚仗有妖術在身,便可以嚇阻老夫?」

  「正相反,在下真怕你們行兇。」

  「給你數十聲數,權衡利害,數盡你將後悔莫及。」

  「你……」

  「一!二!三!」

  「你們講不講理?」他高叫。

  「四!五!六!」

  「荀少爺,救……救命……」一名倒在地下的香火道人驚駭地狂叫。

  「七!八!九……」

  他星目怒睜,劍眉一軒,沉聲說:「你們虐待手無縛雞之力的可憐香火道人,這算什麼?你們……」

  「十!」

  聲落,黑袍怪人一閃不見。

  他深深吸入一口氣,向狼狽爬起來的三名香火道人說:「你們先進入藥室,千萬不要出來。」

  三名香火道人踉蹌地向藥室門走,距藥室門尚有五六步,突然三人同時發出一聲痛苦的呻吟,摔倒在地。

  不等他起身上前察看,兩窗和門外,突然噴來五六道黑黑的水柱,血腥觸鼻。

  是黑狗血,專破妖術的寶具。

  想躲也躲不掉,他成了全身污血的穢人。

  「你們簡直豈有此理!」他惱火地叫。

  特裝的松明一明一滅,被黑狗血所波及,但火焰一伸,室內重放光明。

  三道電虹從左窗射入,全襲向他的脅肋。

  他大袖一揮,三把飛刀消失在袖裏。
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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