學達書庫 > 雲中岳 > 匣劍凝霜 | 上頁 下頁
二八五


  崔仁長嘆一聲,顫聲說:「艾文慈劍下留情,愚兄九死一生,練劍四十年,自詡天下無敵,今天,我可是大開眼界,如夢初醒,在他狂風暴雨迅雷驚電似的驚人奇速襲擊下,我連還手的機會也沒有,天知道他年紀輕輕是如何練成的好身手?弟弟,我們回家。」

  他收劍入鞘,轉向目定口呆的岳璘苦笑道:「岳賢侄,你說艾文慈的藝業不如你,只是狡猾如狐機警絕倫而已。但我可以確定地向你保證,即使你再苦練半甲子,還不配和他一拼。敗軍之將不足言勇,愚叔身上共中六劍,每一個劍孔,皆說明我曾經死過一次,也表示我欠他一份情。我與他無冤無仇,他這次劍下留情,我不是厚顏無恥的人,無顏留此替你盡力了。我兄弟即返妙峰山,不再過問江湖是非,令尊面前,請代致意,恕愚兄弟謀事不終,至感抱歉。」

  說完,欠身為禮,向兩弟舉手一揮,逕自走了,步履踉蹌,像是大病初愈的人。

  岳璘兄弟面面相覷,做聲不得。

  遠處傳來一聲慘叫,顯然趕來接應的人中,有人被擊倒了。

  妙峰山崔家三兄弟的老大崔仁,被艾文慈以空前猛烈的神奇劍術迫得毫無還手之力,喪膽之下,行事有始無終,偕同兩位弟弟告辭返北,從此不過問江湖事,無形中得以保全首級獲得善終。可是,岳璘兄弟卻失去了三位得力的幫手。

  崔仁的話,也激起了岳璘的反感,人爭一口氣,佛爭一爐香,艾文慈曾經是他岳璘的手下敗將,不可能在短短的兩年中,進境至不可思議的地步,他不相信艾文慈能擊敗崔仁,更不相信他的藝業比艾文慈落後三十年了。

  他不曾親見崔仁與艾文慈交手的情形,自然難以置信,但心中不免有點震駭。同來的同伴,更是心中怵怵,人人自危,他們對崔仁的話深信不疑,心理上飽受威脅,信心早失。

  遠處傳來了慘號聲,岳璘硬著頭皮叫:「走!咱們的人把艾小賊攔住了。」

  眾人帶了受傷的同伴與死屍,循叫號聲傳來處狂奔而去。

  鑽入一座森林,白影突然從天而降,艾文慈身形再次出現,迎面攔住狂笑道:「閣下,不必勞駕了,這一組人重傷三名,已經逃之夭夭啦!」

  岳璘虎目睜圓,拔劍怒道:「姓艾的死囚,來來來,決一死戰。」

  艾文慈徐徐拔劍,呵呵冷笑道:「郎舅相拼,你不怕令妹心痛麼?呵呵,我陪你練練就是,可別弄假成真鬧出人命來,那就傷了令妹的心了。你上,二舅子。」

  岳璘被激怒得失去了理智,一聲怒嘯,身劍合一飛撲而上,招出「羿射九日」,瘋狂地奮不顧身展開狂攻。

  艾文慈信手揮劍,擋攔崩錯從容接招,身形輕靈美妙地閃避挪移,響起一陣急劇的清鳴,九劍俱解。

  「你也接我九劍。」艾文慈豪氣飛揚地叫,改守為攻立還顏色,但見人到俱進,劍幻化道道銀虹,宛如狂潮怒湧,每一劍皆如驚雷驟電,迅捷絕倫石破天驚。

  岳璘大吼一聲,招出「排雲蕩霧」,想以攻還攻,情急拼命。

  拼命是一回事,保命又是一回事。想拼個兩敗俱傷,必須確實知道定可「兩敗」,方值得「俱傷」,如果僅敗的是自己,傷的也是自己,便沒有拼的必要了,那僅算是自殺,而不是拼。

  岳璘奮不顧身情急拼命,可是,招剛出,對方的劍尖已排空直入,激射胸口七坎要害,看清劍影鋒尖已經及體。除了閃避保命外,別無他法,他大駭之下,趕忙變招退避封架。

  接著,是一陣動魄驚心的潑辣狂攻胸腹要害的致命衝刺滾滾而來,漫天徹地綿綿不絕,令人目眩的劍影瘋狂地吞吐,幾乎每一劍皆欲貫體而入,劍氣擊破護體先天真氣的奇異嘶嘯聲,令人聞之心膽俱寒。

  岳璘魄散魂飛,狂亂地揮劍封架,慌亂地閃避,恐怖地後退又後退,只剎那間,便退出三丈外,生死須臾。

  在一旁觀戰的岳珩大駭,一聲怪叫,與一名中年人左右齊出,衝上左右齊攻,搶救乃弟於劍下,劍芒乍合。

  驀地風雲變色,風吼雷鳴,艾文慈的劍虹八方疾射,人影急劇地動。沒有劍鳴發出,五支劍不曾接觸,人影倏分。

  艾文慈的劍虹,依然緊附著岳璘,依然兇猛地吞吐,豪笑聲震耳:「哈哈!還欠我三劍呢!二舅子。」

  聲落,大概九劍已盡,驀地劍虹倏止,風止雷息,白影一躍三丈,向北冉冉而去,狂笑聲裊裊在耳,人影已經消失在密林茂草之中。

  南面青影飛射而來,十名高手到了。

  林空寂寂,艾文慈早已杳如黃鶴。

  岳璘的左胸衣被劃破了一條裂縫,有血流出,傷了肌膚。

  另一名中年人,握劍的右小臂血流如湧。

  岳珩的左胸,共有三個劍孔傷了肌膚,血從劍孔泌出,傷勢輕微。鬥劍,左胸在正面,不易被人擊中,高手相搏,左胸不可能受傷,但岳珩的劍痕不但皆在左胸,而且皆在心坎,三個劍孔成三角形,徑大如錢,其險可知。

  神劍秦泰的一組有十四個人,還在兩里外,聽到嘯聲起自正南,立即率領著同伴循聲急趕,希望及時聲援。

  正急掠如飛,前面白影倏現,沉叱聲震耳:「站住!不必趕送死了,你們來晚啦!」

  神劍秦泰虎目生光,奔近叫:「好小子,是你!你……」

  「我,艾文慈。上次在龍泉饒你不死,你卻唆使岳璘定下詭計陰謀計算我,老匹夫,你好不要臉!慢來!說完了再動手不晚。」

  神劍本來準備衝上,被沉喝聲鎮住了。

  十四個高手形成合圍,十四把劍組成了可怕的劍圈。

  艾文慈不在乎,冷靜地,一字一吐地說:「你轉告岳家兄弟,他奉上命所差,身不由己,艾某不想和他計較,但緝捕沈仲賢一家三口,那麼,他們的小妹妹岳琪必將生死兩難,艾某可不是什麼善男信女。再會了,老匹夫。」

  聲落,劍如龍似虎,旋身長嘯,挺劍突圍。

  身後兩名中年人發現白影一閃即至,劍虹似電,本能地大喝一聲,雙劍齊出同時截擊,反應奇快,人影乍合。

  「錚嘎嘎」暴響似連珠,劍氣迸發,兩把劍化虹飛射,白影透圍而出,去勢如電射星飛。

  「追!」神劍秦泰大叫,跟蹤飛趕。

  「秦老,徐、謝兩位大位受了傷。」有人叫。

  先前揮劍攔截的兩個中年人,劍被震飛,右臂湧血,幾乎被震倒。

  神劍秦泰聞聲止步,白影已消失。

  回到村中,玉面神魔的人已經一一撤回,他們毫無所獲,聽說岳家兄弟遇上了艾文慈,趕忙派人前來探詢經過。

  岳璘心神大亂,坐立不安。艾文慈的藝業,已非昔日的吳下阿蒙,劍術之精純,出人意料之外,比他高明得多。往日,艾文慈的造詣與他相去不遠,他有把握取勝。而現在,他卻只有挨打的份兒,相去天壤,兄弟倆聯手也招架不住,要想憑他兄弟倆之力捉拿艾文慈,不啻癡人說夢。這次聽信神劍秦泰的主意,利用沈仲賢引誘艾文慈前來送死,做夢也沒料到艾文慈以牙還牙,以其人之道,還治其人之身,把他的妹妹岳琪擄去了,限期三天釋放人質,這件事大糟,糟得不可再糟,玩火自焚,這下可完蛋了,不知該如何才好。

  兄弟倆個一商量,岳珩力主放人,妹妹的性命要緊,萬一妹妹有了三長兩短,如何向乃父交代呢?岳璘進退兩難,最後不得不讓步。可是,上次為了飛霜的事,黑白道群雄大火拼,最後白道群豪妥協,沈仲賢一家子三個囚犯,已經交給了玉面神魔看管,目下要放人,必須與玉面神魔打交道,恐怕有點不妙。

  岳璘硬著頭皮拜望玉面神魔,但玉面神魔不在村中,由副莊主多臂熊接見,問明來意,多臂熊答應等莊主回來後面稟,打發他離開。

  午後不久,多臂熊回報,帶來令人極不愉快的口信,一口拒絕放人,聲稱三個囚犯根本就沒有帶來,至於藏在何處,連多臂熊也一無所知,莊主有八名親信,行事十分秘密,即使答應釋放,三天期限也來不及。莊主希望親與艾文慈打交道,可惜一直沒有機會碰面,要岳璘將人犯的責任,全推在莊主身上,並要求立即傳出信息,要求艾文慈直接與莊主交涉。

  岳璘只感到渾身發冷,如遭五雷轟頂,真是福無雙至,禍不單行,玉面神魔,早將人犯暗加藏匿,顯然別有用心,這次引狼入室,大勢去矣!後悔已來不及了。
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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