學達書庫 > 雲中岳 > 匣劍凝霜 | 上頁 下頁
二四三


  他不瞭解玉面神魔的底細,誠如中原一劍所說,傳聞不足以入人於罪;他並不曾親見玉面神魔作案,他哪有閒工夫去尋找玉面神魔的罪證?至於勾結寧王造反的事,他毫無興趣追究。

  他立即撕下玉面神魔的上衣,熟練地替對方制經止血包紮創口,一切停當,玉面神魔恰好甦醒。

  他站在一旁,冷冷地說:「玉面神魔,你還能走動麼?」

  玉面神魔吃力地站起,悚然而驚,本能地伸手抓住了短劍的劍靶。

  「如果你能走動,逃生去吧。」他接著說。

  玉面神魔心中一寬,咬牙切齒地說:「是你唆使中原一劍和玉龍老豬狗對付我麼?」

  「我不想和你饒舌,你走吧。」

  「你這忘恩負義的畜生!」玉面神魔憤怒地咒罵。

  他臉色一沉,冷笑道:「追根詰柢,在下受苦受難,全是出於你閣下所賜,你竟然有臉責難我艾文慈忘恩負義?真是狼子心腸,顛倒黑白血口噴人。你的為人可想而知,卑恥的程度委實令人吃驚。你在百步神拳手下救我,這次我救了你,雙方拉平,恩怨兩消。而閣下對我的迫害和所施的陰謀詭計,在下不願追究,你下毒手打我一掌震傷內腑,我也不記恨。唯一遺憾的是,艾某亡命江湖,無親無故,瞎了眼將你認為生平唯一知己,卻幾乎命送你手。從今後,你我恩怨兩消,你走吧。」

  說完,逕自向水潭走了。

  玉面神鷹切齒恨聲道:「艾文慈,為了你,毀了我畢生心血所獲的成就,毀了我費了十餘年光陰所建下的基業,恨比天高,仇深似海,不殺你此恨難消。你記下了,我玉面神魔誓必殺你,傷好了第一件事,便是將你挫骨揚灰。」

  他在二丈外轉身,冷笑道:「世間要殺我的人多的是,多你一個玉面神魔,我艾文慈同樣會活下去。你來找我好了,艾文慈在天下人間等你。」

  說完,逕自走了。玉面神魔也踉蹌離開,找到了另一組碩果僅存的兩個手下,躲躲藏藏出了山區,找地方養傷去了。

  艾文慈婦人之仁的老毛病發作,放走了玉面神魔,不啻為自己帶來災禍,卻自以為大仁大義呢。

  回到飛雲洞,他立即興奮地向兩位姑娘宣佈,玉面神魔已經離開了山區,可能已被中原一劍趕走了。他要立即前往先前的激鬥處,抬回他的金針,這是他唯一的傳家至寶,不能輕易丟棄。

  兩位姑娘大喜,雙雙意似不信地憂慮地問:「什麼?老魔離開了山區?你怎麼知道?」

  他用手胡亂一指,說:「我看到他走的,只有他一個人。」

  逸綠臉色大變,跳腳道:「糟了,這一來,武林多事了。老魔這一走,必將遷怒白道群雄,以他的造詣說來,真能接下他全力一擊的人,屈指可數,日後不知要枉死多少無辜哪!」

  幾句話說得艾文慈毛骨悚然,作聲不得。

  雙雙搖頭苦笑,說:「失掉這次機會,中原一劍楊大俠誤了大事,功敗垂成,良可慨嘆。走,我們去找爺爺,也許還能分途追上老魔。」

  艾文慈心中天人交戰,最後默默地隨兩人走了。做了的事,他不願後悔,後悔也來不及了。

  不能趕路,以免牽動傷勢,一面走,一面心中盤算,不知是否該將真相告知中原一劍?最後,他決定隱下不言,聽天由命好了。

  半途發現對面來了一群男女,領先的赫然是中原一劍。雙雙姑娘沉不住氣,老遠便高聲大叫:「爺爺,老魔從飛雲洞東南逃掉了。」

  來人是中原一劍、玉龍、天都老人、潛山山樵、崔瑜、牽月,除了中原一劍之外,全都顯得疲憊,神色間顯明地現出隱憂。

  艾文慈看清來人中有天都老人和潛山山樵,不由大吃一驚。他並不知潛山山樵的底細,只知是追索他的人而已。

  他也不認識玉龍,對崔瑜卻不陌生。那次在合江碼頭出手痛懲惡太監的爪牙,這位書生與另一小書生,在鄰船捉弄爪牙朱景。美道姑牽月,他自然相熟。

  他走在兩位姑娘身後,立即開溜,往右首的矮林中一鑽,溜之大吉。

  這一帶全是雜亂無章的山崖、亂石、錯綜複雜的起伏山溝墳地,林木高矮不齊,野草四蔓。看清前面的人,相距約在四五十丈外,等對面的人轉折迎來,視線被樹林山崖所阻,無形中供給他最佳的溜走機會。

  兩位姑娘心中興奮,竟未注意身後的艾文慈失蹤。

  對面的人自然也看清了艾文慈,根本沒料到他會一走了之。越過的面的山溝,雙方碰頭,兩位姑娘死裏逃生,見到親人不由興奮雀躍,也就忽略了艾文慈並未跟來。

  等他們發現艾文慈失了蹤,已經嫌晚了。他們只有幾個人,偌大的山區,到何處去找?

  他們在龍泉等候三天,最後不得不放棄希望。中原一劍帶了乃父乃弟千里迢迢返回山西老家,玉龍則帶了眾人趕回贛州,與群雄商量善後,為防日後玉面神魔報復,自有一番妥善的安排。

  玉龍本想將牽月仙姑帶到山中安頓,但牽月卻不願同行,她還年青,她得在人海中找歸宿,脫下道袍換俗裝,要到九江投奔一門遠親,希望從此與江湖絕緣。

  ▼第六十章 同命相惜

  艾文慈膽大包天,他跑到泰和養傷。直至秋盡,方又上路。

  江西已沒有他容身之地,他得遠走他方。

  大風山莊覆沒的消息,與及玉面神魔失敗的秘密,已不脛而走,傳勾魂白無常艾文慈的名號,正式在江湖轟傳。

  消息傳播得快,傳來傳去走了樣,艾文慈成了一個身高丈二,獰惡白衣無常的響馬賊餘孽,武藝駭人聽聞,人見人怕的神秘奇人。

  正確的消息當然也在江湖上流傳,但反而沒有謠言傳得有聲有色。

  他從泰和啟程,踏著凜冽金風,向北又向北。

  日前,他孑然一身,隨身剩下五六兩碎銀,唯一的金針匣也丟了。可說身無長物。他必須及早離開江西,寧王的走狗正全力緝拿他洩憤,他必須走。本來,他可以西入湖廣一走了之,但必須冒險北行,深入寧王的根據地南昌,那兒有一柄他迫切追尋的日精劍,他必須在南昌探聽宇內雙仙的下落。

  首先,他必須弄到一筆錢。身上無錢,寸步難行,酒是英雄財是膽,沒錢逼死英雄漢,但到何處弄錢,煞費周折。

  不能偷,不能搶,而時不我留,他沒有時間留下來賺錢,怎麼辦?

  人急走險,狗急跳牆,他想到吉安府那位魏三爺魏健,寧王的狗腿子賊爪牙。鐵書房三晝夜被囚,饑渴交煎他受折磨,必須獲得補償,一公二道公平交易,絕不是無義之財。

  他換穿了褐衫,裹了包頭,髮腳亂糟糟,衣褲破舊,臉上有用黃穗子加上些黑鉛,熬了些褐色易容藥,變成了一個晦氣色臉膛的村夫,大搖大擺地踏入吉安城。

  城門口,捉拿艾文慈的榜文已經開始褪色,誰也認為艾文慈早逃出數千里之外了,這張榜文還能引起誰的注意?

  吉安府盤查甚嚴,往後必須交路引查驗,他已弄到泰和一張路引,姓名改為李四,在此候船返九江。

  午牌末落店,莊名悅來客棧,位於東大街繁華區的小巷中。

  窮小子住客棧必是統鋪,人多嘴雜,這地方不能練拳劍,他只能裝病躺在床上練內功。養傷期間,他苦練不輟,上路登程則在僻靜處折枝代劍並練拳掌暗器,落店則改練內功。天下無難事;只怕沒有桓心毅力。玉面神魔不久將找他算賬,他如不苦練便有死無生,要找他的人多的是,惟有充實自己方可保全性命。

  大都市的小客棧不包飯,他得到店右不遠處的小食攤買食物充饑,天色尚早,他起床外出走走,找地方晚膳。街角一座食棚,設了兩張簡陋的小食桌,販賣小菜粥飯,一張食桌上已有兩名穿短上裝的大漢據案大嚼。他在另一張食桌就座,叫來幾味小菜一盆飯。

  鄰桌兩食客大概已酒足飯飽,一腳擱在長凳上用牙籤剔牙,其中之一突向同伴低聲耳語道:「依我看,這筆買賣咱們非撈上手不可,見財有份,放過了多可惜?」

  另一同伴不住搖頭,懶洋洋地說:「二哥,你該打聽打聽那三個老道的來歷,再決定不遲。」

  二哥冷冷一笑,說:「愚兄早就打聽清楚了,所以決定下手。」

  「打聽清楚了你還敢下手?」
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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