學達書庫 > 雲中岳 > 匣劍凝霜 | 上頁 下頁
二四二


  可是,接踵而來的是失血過多的昏眩和虛弱感無情地襲到,脅傷沉重,換了旁人,恐怕早就去找閻王打交道啦!

  氣血渙散,油盡燈枯。終於,他感到重心驟失,雙腿似已麻痹,「砰」

  一聲大震,摔倒在一堆亂草中,失去了知覺。橫行江湖數十年的一代淫魔,終於受了生平第一次沉重的致命打擊,卻不是敗在武林第一高手的劍下,也不是敗在武林人人尊崇的白道名宿玉龍崔培傑之手,而是垮在他曾蹂躪迫害的牽月仙姑手中。他一生不知糟蹋了多少女人,最後重創在女人之手,真是報應。

  艾文慈挨了一記神魔掌,總算逃得快,並未挨實,僅感到內腑略受震傷,餘勁仍然可怕,令他氣血浮動,背胸隱痛,而且頭暈目眩。

  他本能地追隨兩位姑娘前奔,千緊萬緊,求生的本能支援著他,居然讓他跟得上兩位姑娘。

  逸綠的輕功,比雙雙差很多,雙雙必須等,兩人慌不擇路向前急掠。

  她倆聽到身後艾文慈的腳步聲,以為他已跟來,逃命要緊無暇回顧,拼命狂奔。

  艾文慈汗透重衫,臉色灰敗,不久,他終於支援不住,昏眩感無情地襲到,只感到天旋地轉頭重腳輕,腳下一虛,「咚」一聲摔倒在地,便失去知覺。

  雙雙聽到身後有異聲,吃了一驚,回頭一看,不由心膽俱裂,狂叫道:「文慈哥,文……慈哥……」

  兩人回頭奔到,逸綠看到他背上的衣衫現出一個尺大的洞,背肌紅腫且帶暗青,只驚得頂門上走了真魂,心向下沉落,一聲狂叫,也砰然倒地。

  雙雙到底沉得住氣,含著淚水檢查艾文慈的傷勢,顫聲叫:「好妹妹,鎮定些,起來,他力盡而已,背部的傷不嚴重,快,我帶他,快找地方躲一躲,老魔如果追到,我們全完了。」

  逸綠慌亂地爬起,厲叫道:「要死也得拼,我斷後。老天!楊大俠為何這時還未能趕來?」

  雙雙抱起艾文慈,向前急奔,一面說:「也許大風山莊那面不順利,我爺爺未能及時趕回。目前一切靠我們自己了,前面飛雲洞,到裏面躲一躲。」

  「日上三竿,不能再進了,不找地方藏身,絕難逃過派在高處監視的賊人眼下。」

  入洞二十餘丈,山洞折向,眼前一暗。

  雙雙放下艾文慈,趕緊從小包裹中取藥。走江湖的男女,身上多多少少帶了一些自救救人的傷藥和護心丹丸。兩人手忙腳亂,灌藥裹傷,弄妥後艾文慈也就醒來了。

  「怎麼?天黑了?哎唷……」他含糊地叫。

  雙雙將他按住,低叫道:「文慈哥,這裏是飛雲洞。」

  「咦!我們……」

  「你受了傷,我們暫且在此藏身。」

  「哦!玉面神魔呢?」

  「不知道。」

  「我挨了他一掌,昏過去了是不?」

  兩位姑娘依偎著他飲泣,雙雙哀哀地說:「你……你捨命掩護我們逃走,但你……你可知道萬一你有……有了三長兩短,我和逸綠也義不獨生麼?你……」

  「別說了,我的包裹呢?我還支持得住,包裹裏有藥。唉!可惜我那一盒金針,只擊傷了一個人。」

  「你的背衣破了一個尺大破洞,包裹恐怕已被擊碎了。」逸綠焦慮地說。

  「我得好好調息。」他說,側臥著閉目調和呼吸。

  事不關心,關心則亂,兩位姑娘太過關心,守在他身旁,忘了派一個人在洞口監視,心神已亂,不夠機警。

  不知過了多久,焦急中,忘了時間和身外事。

  艾文慈呼出一口長氣,挺身坐起苦笑道:「這老魔好厲害,下次如果碰上了千萬不可在一丈以內接他的掌。可惜我的日精劍丟了,不然我不怕他。我出去找口水喝,你們小心藏好。」

  「你出去找水喝?不,我去找。」雙雙站起說。

  他拉住她,笑道:「我的傷不重,只是無力而已,目下已恢復體力,放心啦!一次上當一次乖,再碰上老魔,諒他也無奈我何,我的遊竄身法足以應付,我可不願你兩人冒險。」

  「文慈哥……」

  「聽我的話,如果你兩人出了意外,那還了得?」他關心地說,向洞外走。三人在洞口向四周張望,空山寂寂,除了飛鳥,人獸絕跡。

  「藏好,我到下面的水泉找水喝。」他低聲叮嚀,悄然向外面的及肩茅草中一鑽,小心翼翼向下走。

  將近水潭,撥開一株小樹,他大吃一驚,火速拔劍準備逃命。

  沒有聲響,反而嗅到了血腥。

  「咦!」他心中暗叫,壯著膽用劍將樹撥開。

  一個黑衣人仆倒在及腰茅草中,未帶頭罩,但也看不見臉面,左脅可看到血跡。從發光的黑綢勁裝,和伸在一旁的劍鞘,他已看出這人的身分,脫口叫:「莊主老淫魔,好哇!」

  他撲上扳住那人的肩膊一翻,突然駭然叫:「老天!怎……怎麼是你?」

  這人臉色蒼白,白得驚人。胸前的龍形圖案,確是大風山莊的莊主,腰帶上的尺八短劍仍在,如果戴上頭罩,豈不就是老淫魔麼?但看相貌,卻是他認為亡命天涯期間,唯一藝臻化境,對他有恩的知己好友葛廷芳。唯一不同的是,這時的葛廷芳臉上不再晶瑩光潔,不再顯得年輕,血色全無,細皺紋密佈,顯得蒼老得多了。

  他站在葛廷芳身旁發呆,這景象令他震驚,令他不知所措,不知該如何是好,難以相信這是事實。

  「這是怎麼回事?」他茫然而又驚愕地自語。

  片刻地驚得失措,他終於在思路紛亂,錯綜複雜的往事中,清理出一些頭緒來。雲洲的結交,九全毒王的不戰而退,舟中把盞的珍饈,西龍山的突現,香城山臨危現身,不久前那一聲熟悉的叱喝……一切一切,皆可以從推想中找出蛛絲馬跡。

  接著是中原一劍的暗示,隱約提及的玉面神魔事蹟,這期間從不正面答覆的種種疑問,一連串的「屆時自知」、避重就輕的答覆……顯然,中原一劍已知道葛廷芳的真正身分,礙於情面不願點破,以免影響他和葛廷芳的友情,其中當然也牽涉到恐懼影響治療病人的私心。

  他不是糊塗蟲,已體會出中原一劍的苦心,要不是生死關頭,中原一劍恐怕還不願挺身而出呢。

  他一咬牙,自語道:「寧可他無情,不可我無義。」
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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