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一八五


  他不願讓中原一劍看出他心虛,最好避免讓練了六識的人猜測心事,趕忙岔開話題問道:「請問前輩所要告訴小可的事,是指……」

  「那玉面神魔之所以稱魔,是因為他有不少化身。要知道,子女金帛,誰能不好?人心似海水無滿足之期,得隴望蜀,毫不足怪。那玉面神魔便是個貪得無厭永不知足的人,要填滿慾望,目下只有做皇帝或可滿意,江山美人予取予奪。所以,他暗中結納江湖好漢,給以恩施以威給以名利,廣結羽翼徐圖大展,據我所知,他在天下五方共建了五座秘窟,實力漸壯,羽翼將成。」

  「前輩用不著告訴小可的,小可不過問這些事。」

  「我只是提醒你而已,我看出你是個很值得愛惜的人。」

  「謝謝前輩抬舉錯愛。」

  「李家村到了,不送你啦!改日見。」

  「消息傳來後,小可來向前輩請安,改日見。」艾文慈行禮相送。

  一個驕傲自負的人,如果他不是由於極端自卑心理而形成的變態,便是本身確具有足以自負驕傲的才能,而且從來沒遇上比他高明而又令他敬服的對手,所以驕傲自負的心裏始終無法去除,一旦遇上比他高明而確也令他由衷敬服的人,可能會有所改變。一指勾魂便是這種人。中原一劍藝臻化境,在武林德高望重,高明是很高明了,但並不能令這位黑道亡命敬服,彼此立場不同,服則取矣,敬則無從談起。而艾文慈是他的同夥,年紀輕,態度不亢不卑,藝業又高,在死難中及時示警救了他的命,他心中居然產生了感恩之念,敬服之念也油然而生,返回村中之後,態度立即改變,對艾文慈由衷敬服,誠懇地向艾文慈表示,皮肉之傷算不了什麼,要親自趕赴贛州請示,希望能替艾文慈盡一分心力。因此匆匆裹傷之後,帶了一名從人立即抱傷登程。

  艾文慈直接聽命於夜梟牛猛,別人不能越俎代庖下令,所以必須由牛猛親來。第四天,夜梟偕同一指勾魂匆匆趕到。

  艾文慈尚未摸清這些碼頭英雄們的底,對這些人的身分也難以捉摸,牛猛的身分地位,似乎比一指勾魂要低,但卻是掌握實權的人物,坐鎮贛州手下黨羽眾多,而一指勾魂卻在外供奔走受驅策,手下只有少數幾個辦事的人而已,其中內情,令人難測。

  夜梟帶來了好消息,允許艾文慈留在此地替中原一劍盡力醫治病人,但必須在兩個月之內,攜同中原一劍至贛州待命,而且負責監督中原一劍踐履諾言。

  艾文慈與牛猛進入中原一劍的茅屋中,一指勾魂與伙伴們留在李家村,負責照顧艾文慈的食宿事宜。江漢虯龍與八臂金剛,則於次日返回贛州去了。

  光陰似箭,轉瞬已是七月杪。不到一月工夫兩位病人不但大有起色,而且已可自行挺身坐起了。

  中原一劍興奮欲狂,心中的感激自不必說。

  艾文慈在暗中準備,他在專心找尋體內奇毒的性質,以便設法找解藥。這次的機會永不會再來,他必須好好把握。

  郎中們的單方,大多秘而不宣。普通疾病的單方自無保密的必要,但特殊病症便不會輕易示人了,艾文慈也不例外,他有他自己的打算。

  在開始治療的初期,他堅持採辦藥材必須由他親自經手,牛猛無法阻止,只好派了兩個人跟著他,跑了一趟贛州,帶回不少藥物。

  七月二十七,他告訴夜梟牛猛,這次要跑一趟吉安府採購需用藥材,有幾味藥材必須到吉安搜購,贛州的藥店缺少這幾味藥材。

  夜梟起初不肯,堅持須到贛州採辦,贛州北大街濟眾堂藥局,是大風山莊所開設,為贛南最大的一家藥局,貨色齊全,參茸燕桂無所不備,吉安不可能有比濟眾堂更齊全的藥材。

  但艾文慈不要參茸燕桂,他要的是不入本草的藥草,開出的單方用的是只有他才懂的土名稱,連名郎中也不知到底是何種藥物。夜梟不肯讓他到吉安,他將幾張單方交到夜梟手中,若無其事地說:「牛兄既然認為贛州府可以購到所需藥材,那麼,勞駕牛兄派人前往採購好了。小弟過幾天須用推拿八法配合金針術疏經活血,極耗真力,免跑一趟也好養精蓄銳。請記住,這批藥物須在五天後應用,藥物脫期,不但病根不能拔除,而且可能惡化,遲了一天半天,小弟概不負責。不可延誤,牛兄快派人走一趟贛州。」

  夜梟怎負得責?急得額上冒汗,焦躁地說:「老天!你要去吉安,何不早說?這……這……」

  「怪事,為何採購藥材要早說?調理疾病,須現病情轉變而定藥物藥量,誰知道病勢如何轉變?」他故作不解地問。

  「兄弟不是這意思……」

  「為什麼?」

  「這……艾兄弟,你要知道,你替楊大俠治傷的事是如何重大,萬一有人在途中將你綁架或有所傷害,兄弟哪負得起這沉重的責任?吉安府咱們的人不多,狗知府伍文定精明幹練,掃蕩黑道朋友採鐵腕手段,大刀闊斧雷厲風行,萬一你出了紕漏,兄弟豈不完蛋大吉?你……」

  中原一劍沉靜地向艾文慈問:「老弟臺,是不是非去不可?」

  「非去不可,而且吉安府不見得能購到全部所需的藥物哩!」

  「這裏不需我照顧嗎?」

  「目前不需前輩操心,半月後前輩必須助小可一臂之力。」

  「那麼,我陪你走一趟吉安。」

  「但……不行,前輩須負責此地的安全。」

  「我知道,所有的人,皆意在楊某,與家父舍弟無關,我走了反而安全。」

  「但牛兄……」

  中原一劍的目光落在夜梟臉上,以堅定沉著頗具威脅的聲音說:「牛兄,我不管你的主子是誰,受何人指揮,但你不能阻止艾老弟做他必須做而又應當做的事。我中原一劍在家父與舍弟的病魔未離體之前,仍是自由之身,任何人也休想干預楊某的事。楊某偕同艾老弟往吉安一趟,明早動身,你如果想阻止,最好不要輕試。楊某一生中傷人而不殺人,但如果有必要,楊某不會因殺人而掉眼淚的。」

  「可……可是……」夜梟牛猛手足無措地說。

  「楊某已表明態度,就此決定。你如果不放心,可立即派人通知貴長上。」中原一劍神色平靜地說。

  艾文慈不希望中原一劍在旁,只想獨自走一趟吉安。他有他的打算,在他身上施毒的人,自然知道毒性,因此他不能到贛州購藥,以免被對方偵悉他購藥探毒的企圖,必須遠至吉安採購,遠離碼頭好漢的勢力範圍。多一個各方矚目的中原一劍在旁,反而引人注意。

  「前輩須在此地照應,小可獨自前往方便些。」他向中原一劍委婉地說。

  「老兄弟怕引人注意,是嗎?請放心,在下並不偕行,只在暗中保護防範意外。」中原一劍一露笑容,已著穿他的心意。

  他無法反對,只好同意,但已存心擺脫這位武林名人,以免樹大招風引人注意。

  到吉安的旅客,大多數是乘船下航,但他認為乘船不方便,改走陸路。

  龍泉地當吉、贛兩府的官道中心,至吉安府城全程二百五十里,預計行程是兩天。他一早上道,只帶了採購的金銀和幾件換洗的衣物,灑開大步踏上旅程。他後面半里地,中原一劍青袍飄飄,泰然而行。

  從西龍山啟程,到縣城是二十餘里,總行程已接近三百里大關,要在兩天之內趕到,腳程必須放快些,沿途不能耽擱,因此他健步如飛,沿途引起不少行旅的注目。

  走路的人並不多,他不怕引人注意,到了縣城,旭日方升上東山頭。

  出北門上了官道,腳下仍未放慢。

  中原一劍身後里餘,有人緊跟不捨。
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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