學達書庫 > 雲中岳 > 匣劍凝霜 | 上頁 下頁 |
一八六 |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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近午時分,官道與贛江會合,左面是連綿起伏的山區,右面不足一里便是滾滾北流的贛江。酷陽當頂,炎熱如焚,雖則有山有水,仍難當秋陽的餘威。遠遠地便看到前面的小山坡頂端聳立著一座涼亭。 官道不太寬敲,涼亭建在路中心,旅客必須穿亭而過。這一帶沒有人用車輛,這條路也不能行車。涼亭是木柱瓦頂的建築,兩側有固定的歇腳長木凳,有欄,一側設有拴馬樁,一側是駐轎架,設備相當完善。六根大亭柱,南面入口的兩柱上,左邊掛著十來雙草鞋,右面掛了一束松明,這都是供行旅濟急用的物件,由附近善心的人長期免費供用。旅客的草鞋如果破了,可隨意換上一雙,松明則是供趕夜路的旅客使用。北口,是兩隻大茶缸,架上掛了十餘隻竹製的飲茶筒,長柄,斜口,用時極為方便。趕不上宿頭的人,也可在亭中過夜,亭腳下就設有三腳灶,一些引火的松枝。只消看第一眼,便知這座亭是受到地方里正監督管理的歇腳亭。 他向上急走,頭上的遮陽帽戴得低低的,避免面目外露,脅下吊著的小包裹往肩上一扔,自語道:「大概已趕了八十里左右,這裏可能是萬安泰和兩縣交界處了。」 將接近涼亭,突見亭北匆匆過來了兩個人,一老一少。老的年約古稀鬚眉斑白,慈眉善目,老眼依然明亮,腰朗腿健,精神矍鑠不減壯年,手掂一根山藤杖,青袍飄飄,神情安詳。 青年人年約二十三四,好俊,玉面朱唇,五官清秀,生了一雙明亮的大眼睛,和一張經常帶笑的臉蛋。穿青襖緊身燈籠褲,腳下是爬山虎快靴,背著一個大包裹,腰帶上的懸著一把古色斑斕的長劍。身材魁梧的人,穿青緊身衣特別顯得健壯,這位青年人雄壯魁梧,顯得更為特出,好一個英俊魁偉的青年人。 青年人將包裹取下,放在凳上笑吟吟地問:「爺爺,歇會兒可好?好悶熱的天,怎麼一點風都沒有?」一面問,一面用腰帕拭汗。 「懶鬼,你已經歇下了,還問什麼?」老人笑罵。 青年人一聲歡笑,丟下腰帕走近茶桶,舀一勺奉給老人說:「爺爺請坐喝茶。反正黃昏時分便可趕到,大可不必急急趕路的,是不是?」 老人接過茶,並不急於喝下,笑道:「你就是不想在太陽下趕路,咱們已經晚來了半個月,爺爺真想晝夜兼程呢,再去晚了可就得受埋怨啦!」 「走不開嘛,可不能怪我們。」青年人說,接過老人返回的茶勺,自言自語地走近茶桶,舀茶牛飲。 艾文慈也在這時踏入了涼亭,坐在凳上的老人不經意地瞥了他一眼,又轉過目光打量自己正在喝茶的孫兒。 艾文慈的身材,與青年人一般高,一般雄偉,但似乎要精壯些,臉色比青年人健康,紅中略帶褐,兩相比較,一看便知艾文慈是個常年在外奔波飽歷風塵的人,青年人則是少受風吹日曬的公子哥兒。 艾文慈掃了祖孫倆一眼,仍然低下頭,並不除去遮陽帽,吁口氣走向右首的茶桶。 在左首茶桶喝茶的青年人已喝夠了,放下茶勺轉身,注視著艾文慈的背影說:「老表,何不摘下遮陽帽歇歇腿?北面十里地沒有人家,沒有歇腳亭,在此地歇歇再走並不為晚。」 艾文慈並不轉身,取起茶勺信口答:「謝謝關照,小可要趕路。」他說的是本地口音。 「要到泰和嗎?」 「吉安。」 「這兒到龍泉還有多遠?」 「七八十里。」 「不會吧?怎麼還有七八十?」 「六七十。」 「咦!你這人說話簡簡單單,卻又七七八八,怪事。」 艾文慈放下茶勺,轉身笑道:「多言賈禍。」 「你可別誤會,在下帶了劍,卻對你無害。」青年人笑道。 老人撫弄著山藤杖,笑道:「好雄壯的青年人,哥兒的口音不純,恐怕不是本地人。北面十里確無歇腳處,何不歇會兒再走?哥兒從何處來?」 「龍泉。小可要趕路,老丈可多歇歇。」 青年人眼中一亮,笑道:「在下正要到龍泉,你既然是從龍泉來,在下有事請教。」 「這個……」 「在下姓雲,名璿,草字玉均。那是我爺爺,咱們要到龍泉……咦!你……」 話未完,艾文慈已不聲不響扭頭便走。 原來艾文慈心中有鬼,一聽雲璿兩字,已是心驚膽跳。飛霜姑娘叫雲璣,她的兄長叫玉郎君雲璿,看雲家祖孫兩人的相貌裝束,便知是天都老人祖孫倆到了,怎敢再逗留?一言不發趕忙舉步溜走。 玉郎君一怔,信手便拉,豈知慢了些兒,未拉住艾文慈的手臂,卻拉住帽後簷。 艾文慈以為對方要拉掉他的遮陽帽看面貌,也誤會對方已認出他的真面目,帽後簷被拉,以為對方準備下手。先下手為強,後下手遭殃,他猛地旋身,閃電似的就是一掌,「噗」一聲劈在玉郎君的頸根上。 玉郎君做夢也沒料到他動手打人,驟不及防,挨了個結結實實,被劈得連退兩步,幾乎跌倒,眼前金星亂飛。這一掌玉郎君禁受得起,一聲虎吼,兇猛地反撲。 他一躍出亭,向北狂奔。 天都老人見多識廣,在艾文慈回身出掌時,便知有意外發生了,先一步從側方出亭,恰好擋住了艾文慈的去路,屹立路中北道:「站住!說清楚再走。」 艾文慈心中暗暗叫苦,這老傢伙惹不得,趕忙向側躍出路面,卻被玉郎君追上了,怒叫聲震耳:「你不能打了就走,接招!」聲到掌到,近身了。 他不敢以背向人受招,火速轉身,左手猛削來掌的腕脈,來一記「黑虎偷心」回敬。 玉郎君先前驟不及防挨了一掌,不再上當,撤招後退,挫身就是一腿,反應奇快絕倫,這一腿攻得出乎艾文慈的意外。 「噗」一聲響,掃中艾文慈的右小腿。 艾文慈失足挫倒,閃電似的一掌斜指,「啪」一聲擊中玉郎君尚未收回的右小腿,公平交易誰也沒佔便宜。 天都老人站在一旁袖手旁觀,含笑而立。 兩人藝業相當,反應同樣快捷,棋逢敵手,將遇良才。兩人同時躍起,同時撲上搶攻,拳風虎虎,掌影漫天,雙腿連續進攻,不時傳出拳舉著肉的暴響。 糾纏片刻,兩人都逐漸打出真火,拳掌的力道逐漸加重,逐漸用上了內力。 這一年來,艾文慈自己並不曾覺得藝業上有何進境,事實上卻進境驚人,不再是吳下的阿蒙了。兩年前,他根本不是飛霜姑娘的敵手,這時他不但與玉郎君棋逢敵手難分軒輊,甚至已有穩操勝算的跡象了,而飛霜姑娘事實上比乃兄玉郎君相去甚遠。 力拼三十餘招,艾文慈感到自己的潛勁在逐步發揮,氣機蓬勃,真氣暢流源源不絕,出招化招如有神助,進退挪移得手應心,信心逐漸增強,愈鬥愈勇。 取得了優勢,他下重手了,天都老人在窮虎視眈眈,不能再拖延,必須速戰速決啦!要留些後勁應付老傢伙,拖不得。 他想下重手,玉郎君也焦躁地生出行險一擊的念頭,而且先一步出手,一聲虎吼「脫袍讓位」拆了他的「怪蟒尋穴」,乘隙踏進來一記「鐘鼓齊鳴」,料想他會用「撥雲掃霧」拆解。 果然不錯,他招出「撥雲掃霧」雙手分張拆招。 |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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