學達書庫 > 雲中岳 > 匣劍凝霜 | 上頁 下頁 |
一一〇 |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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商家父子在天黑後不久,率領所有的打手護院,六十餘騎突出鎮西,以迅雷不及掩耳的快速行動,衝破四面兗州車店群雄的監視網,擊斃兩名攔截的人,出了鎮西,分五路四散而遁,留下了被擊落馬下的六名打手屍體,一哄而散。 群雄不知商家父子走哪一路,狂追四五里,事先未曾準備座騎,等匆匆備馬狂追,賊人已經去如黃鶴逃之夭夭了。 鐵掌卞綸趕回鎮中,追賊的人未轉回,他並不抱怨為了救艾文慈而誤了大事,沉著冷靜地會同留駐鎮中的六名幹練巡捕,立即拘捕證人。 商家父子棄家潛逃,全鎮人心大快,鎮民不待傳訊,紛紛挺身而出作證,揭發那天事發詳情,也揭發了商家父子兩年來魚肉鄉里,橫行不法的種種惡跡。驛車案終於水落石出,真相大白了。 鐵掌卞綸指派了幾位弟兄,協助官府善後,也同時發出十萬火急的書柬,分遞各地站店。稟報現於濟南的店東主巨無霸卞三爺騰蛟,動員山東全境的朋友,窮搜商家父子的下落。他自己帶了幾名弟兄,向西追向曹州,返回故鄉冤句,把能用上的親朋子侄全部派出,全力追索商家父子啦! 艾文慈逃難臥龍崗,不敢回去找座騎,不向外地逃,反而繞回東陵鎮。他是個恩怨分明的人,卞綸冒萬千風險救了他,他豈能一走了之,至少也該探聽個結果,東陵的劫車案也必須徹底解決,因此,他回到東陵鎮。 可是,他到得太晚,東陵鎮的罪案已不用他擔心了。岳璘兄弟也無奈卞綸何,總算沒有他的事了。 他膽大包天地混入鎮中探消息,並弄到一匹座騎,連夜西下,直奔曹縣,到達城郊天色尚未大明。此時,飛霜姑娘正單騎離開東陵鎮。 ▼第二十七章 風流嬌艷一枝花 兗州府轄下的曹州,下轄兩縣,曹縣、定陶。在附近相鄰的十一縣的城池,除了曹州的州城外,曹縣是最大的一座城。由於上次匪亂,曹縣未被攻破,依然保持相當的繁榮。但四郊的鄉鎮殘破的程度比曾經被攻掠的縣城更慘,快三年了,元氣仍未恢復,到處可以看到戰火留下的遺痕呢。 四郊村鎮有些已經重建,有些已不在原來的地段,有些則完全在世間消失。而村鎮的原有居民,已十不存一,大部分是從外地遷來的人。 一次慘烈的匪亂,一次可怕的洪水,死亡枕藉,滄海桑田,原有的居民能夠度過兩次可怖的天災人禍,大概是老天爺大發慈悲神明庇佑,因此這些人信神極為虔誠,也就是說,他們都是些宿命論者,都是些逆來順受,向命運低頭的人,只要能活下去,任何痛苦他們都能忍受,咬緊牙關泰然處之,甚少怨天尤人。 但新從各地遷來落戶的人,大部分來自中部山區,這些人生活在山野間,與野獸為伍,與山爭田,狩獵為食,本身就帶有粗獷的血緣,掠奪的本性與生俱來,一言不合不惜挺身而鬥,為爭曲直可以不顧性命,不理會王法。所以他們這些新戶,在外型上和氣概上,有顯著的不同,極易分辨。 出城北行,經過披雲樓,十五里到龍泉寺,再往北不足三里,便是莘塚集。在本地,村民不叫莘塚,叫莘仲。這是附近距城最近的一座市集,只有七八十戶人家,如不是趕集的日子,集內冷冷清清。 集四周建了丈高的土寨牆防賊,建有東南西北四座寨門。集的東北角半里地,便是傳說中的夏朝莘仲君墓,那是一座方圓里餘的土丘,長滿了蒼松古柏,至於下面有沒有莘仲君的遺蛻,誰也不知道。即使有,也早該化為灰土了。集以地為名,稱為莘塚。 墓與村集之間,有一座建了不足一年的莊院,那就是本縣大大有名的縉紳,居百萬居陵的莊院,當地的人皆尊稱他為居爺或居大爺而不名。 龍泉寺,那是本縣一宮一觀兩大寺的一寺,第一大寺是縣西五十里塔,灣鎮的大豐古寺。一宮是楚邱的瑞雲宮。一觀,是建於莘仲集內的大清觀。 龍泉寺與大清觀相去僅三里,佛門弟子與玄門信徒相處倒還融洽。 反正百姓小民拜神也拜佛,誰也不干涉誰的事。但觀與寺的方外人,卻是勢不兩立的死對頭。 龍泉寺的東面,是有北村。有北,就是古地名空桑,也叫北毫。當然。這裏是不是真的古北毫,得留給考古的人去傷腦筋了。 有北村有一位姓童的財主,叫童堅,是龍泉寺的十二護法之一,村民皆稱他為童員外。寺廟的護法是不好幹的,不但得自己捐獻香油錢,還得勸服信徒們慷慨解囊,因此,和尚們必須盡力爭取有錢有勢的地方名人縉紳為護法,這得看住持和首座知客僧是否有此神通了。由此推論,凡是名山大寺的護法,社會地位與地方名望,極可能是地方上首屈一二指的人物,絕不是一個窮措大,更不是一個家徒四壁衣食不周的村夫俗子。 童員外的住宅在村北,房舍二十餘棟,自成一格,不與村舍毗連,中間隔了一座垂柳成林的廣場,宅四周也種植了無數柳樹,莊門懸了一塊大匾,大書兩個顏體大字:柳園。因此,提起有北村柳園童宅,遠近皆知。 有北村並不在路旁,在官道東西兩里地,小徑從村西伸出,與官道會合處建了一座歇腳亭,可是亭中從不供應茶水,因為附近沒有人家,有北村無法供應兩里外的茶水。歇腳亭往南,十五里到縣城。往北,三里到莘仲集。莘仲集是與定陶縣交界的大市集,往北十二里便是縣界。 從莘仲集到定陶城,約十八九里。兩縣城相距不遠,全程不足五十里,行程半日,因此沿途沒有客店,誰也不注意沿途村落的事,更不會關心他們的更替興衰。 艾文慈在城門剛開時入城,首先便到馬市將座騎賣掉。以他的穿著與身分來說,還不配擁有一匹座騎,有了反而引起官府的注意。 他身上有了將近六十兩銀子,如無意外開支,至少三個月內他不用為了食宿費發愁,不需向任何人伸手。 在一家小食店中又了些食物帶上,帶到北門外找處陰涼角落飽餐一頓,倒頭大睡先養足精神再說。 他歇息的地方在黃河的南岸,距城只有四五里,溝水渾濁,水深及脛。這條溝原稱黃水(不是黃河),原來的河床寬有三十餘丈,經過多次水災,受到大河(黃河)改道的影響,逐漸乾涸狹窄。目下已成了一條小溝,原有的河床幾乎全被填平,長滿了及腰野草,溝寬不足兩丈,不用架橋也可通行無阻。原河床兩側垂楊拂面,清風徐來,在樹蔭下睡覺,妙極了。 整整睡了兩個時辰,已是近午時分了,突被一陣吵鬧聲所驚醒,趕忙挺身坐起,向吵鬧聲傳來處看去。 下游三四十步便是官道,溝上架了以兩排巨木構成的矮橋,一部大車陷入橋南首的泥坑中,拉車的兩輛牲口拉不動,有十餘名挑夫正幫車把式撬動車輪,幫忙將車往橋上推。挑夫們的擔子在路旁排成兩列,像是長程挑夫所用的盛貨柳條筐。路本來夠寬闊,足可容兩輛大車並行,但多了十餘名挑夫扳著木柱呼喝使勁,便阻塞了交通,除了單身的人,車馬皆無法通行了。 而乘小轎正欲過橋北行,挑夫們卻不予理會,要等大車撬起方可通行。兩名轎夫則堅決要過,雙方一言不合,轎夫放下轎,挑夫們放下車,互不相讓,便在橋頭吵將起來。 艾文慈心中好笑,撣掉衣褲上的草屑,向橋頭走去,自語道:「居陵這傢伙曾經跟過劉六一段時日,在他口中應該可以套出不少消息,但不知他目下是否仍與響馬賊餘孽有勾結?」 橋頭氣氛緊張,雙方都吵出真火來了。 南面的官道來了兩個青衣大漢,正大搖大擺地向橋間走來。 一名轎夫似乎火氣很大,左手叉腰,右手戟指點向一名挑夫的鼻尖,怪叫道:「狗養的!你也不打聽打聽,柳園童員外的人,豈是任人欺負的善男信女?快讓路,不然打碎你們的賊骨頭。」 挑夫冷笑一聲,也怪叫道:「瞎你娘的狗眼,你豎起驢耳聽了。在下可沒見過什麼柳園童員外,抬出姓童的嚇唬人麼?狗養的!你的臭嘴再不閉上。在下要弄斷你的狗腿,你信是不信?」 轎夫憤然怒吼,欺進怒叱道:「混賬!你在找死,待我好好教訓你一頓。」 挑夫向他招手,怪笑道:「不要光講不練,誰教訓誰,立見分曉,動手啦!抬轎的。」 轎夫一聲怪叫,突下毒手,猛地雙腿連環踢出。挑夫狂叫一聲,仰面便倒。 另一名挑夫手急眼快,乘轎夫身形尚未完全停下的剎那間,也欺上出腿猛掃,「噗」一聲掃中轎夫的腰背。 「哎……」轎夫狂叫一聲,向前一裁。 「打!」挑夫們吶喊助威,有兩名挑夫奔向第二名轎夫。 兩名挑夫擒住被踢倒的轎夫,有人在大叫:「把他丟下泥溝去,這些大戶人家的惡奴不可輕饒。」 正亂間,轎門快開,躍出一名俏麗的少女,一身月白衫裙,但見白影一閃,嬌叱聲入耳:「住手!你們這些無法無天的賤狗。」 已來至十餘步外的艾文慈見情一怔,心說:「妙極了,是她!」 |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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