學達書庫 > 雲中岳 > 匣劍凝霜 | 上頁 下頁
一〇七


  「在日落之前,咱們必須接近東陵鎮,以便指出藍賊的住所。」

  「這個……」

  「如果亂鬧,就沒有意思了,所以必須先看準方位,如在平時。還得先前往探道哩。鎮南有一座臥龍崗,林深草茂,崗阜連綿十餘里,咱們從崗南小徑抄出,至崗頂可望到東陵便可。從此地向南繞走,全是偏僻約荒林野丘,到臥龍崗不會被人發現,這一帶兄弟不算陌生。」

  艾文慈略一沉吟,點頭道:「好,依你,兄弟答應了。」

  雷震遠走近座騎,在鞍旁革袋中取出五錠十兩十足紋銀官錠,遞過笑道:「好,這是你的銀子。」

  「兄弟收下了,咱們到兄弟的住處商量。請三叔快替在下準備食物與馬料。」

  要一個時辰方可到達東陵,繞道荒野更需預留一刻時辰以防迷失方向。因此,三人必須在申牌初正之間出發。當三人離村,準備到山神廟歇息養精蓄銳時,三叔立即親自找到本村的村主。不久,一匹健馬奔出村北,向官道急馳而去。上了官道,馳向東陵鎮。

  艾文慈不知岳璘兄弟追蹤到東陵鎮,還以為他們仍在京師瞎找呢,自然更不知霄震遠和賈芳兩人,是岳璘帶來幫助追蹤的好朋友。

  申牌初正之間,雷震遠一馬當先,向東陵入莽莽荒原。

  在東陵鎮,形勢有了變化。秦五前晚被南郎中嚇得魂飛天外,驚出病來了,第二天口吐白沫,發高燒不省人事,滿口囈語字音難辨,服下了不少藥物,入夜時分方行清醒,但仍然神智混亂。

  這天近午時分,秦五終於完全清醒,高燒已退,恰好商大爺派人前來探問病情。這傢伙猶有餘悸地將前晚南郎中迫供的事說了,並決心作離開東陵鎮暫避風頭的打算。

  商大爺心懷鬼胎,立即暗中派出大批爪牙,挨戶查問這幾天來的動靜,嚴詰有關南郎中的消息。鎮民膽小如鼠,但經過這次變故後,不再顯得懦弱服貼了,一問三不知,表面恭順暗中拒絕合作,對商家父子不許吐露內情的嚴厲警告置之不理。

  接著是郜家亭楊家傳來了消息,告知南郎中迫供的經過。

  商大爺鬼精靈,心中有數,料到此中必有古怪。南郎中是受害人,那天的情景豈有不知之理?為何要秦五和楊老人重說一遍,有何用意?顯然另有作用,必定是南郎中帶了官府中人,或者邀請了兗州車店的人套取反證了。他立即當機立斷,作逃亡的打算,馬匹上鞍,分配心腹黨羽的逃亡方向,組成突圍,掩護等等小組,靜候變化。

  他心怯是有原因的,南郎中宛如纏身的冤鬼,可怕地在附近鬧事。

  鐵臂卞綸三十餘名高手賴著不走,埋頭查證,一個個神情冷峻,套不出任何口風。更有持有廠衛勘合的岳璘兄弟五男女藉故逗留,來愈不善。

  而且經常發現鎮中有不明身分的怪影出沒,用意難測。同時兩縣的丁勇巡捕雖已撤走,但仍留下幾個幹練的巡捕遲遲不去。這一切皆令他憂心忡忡,寢食不安。

  紙包不住火,南郎中帶了廣化寺的僧人前來殺人放火,而他又無力保護所有鎮民的生命財產安全,目前鎮民的情緒已在轉變,再鬧下去,激起公憤並非不可能。那麼,誰敢保證沒有人挺身而出向官府或卞綸一群人告密?只要有一個人登高一呼,必將全鎮回應,說出那天的經過,豈不一切都完了?

  廣化寺的僧人如果招出他泰山賊的身分,後果如何?

  做賊心虛,他愈想愈心寒,除了及早打算逃亡之外,他別無抉擇。

  好在家眷早已送走,女兒也在被悟淨擊倒的次日,不再逞強離開了東陵,剩下的人,全是可以一拼的死黨,發覺情勢不利,任何時候皆可脫逃。準備停當,他仍捨不得偌大一份家業,不急於脫逃,仍圖僥倖看看風色,終於落了個鋃鐺入獄,家破人亡,果真是天網恢恢,疏而不漏。

  他在注意村中動靜,留心一切變化。

  末牌左右,岳家兄弟與飛霜姑娘回來了,但雷震遠與賈芳卻不見蹤影。

  申牌初,卞綸的手下兄弟全部靜悄悄換下了勁裝,有十餘位高手悄然外出,散佈在鎮內各處。

  留下查案的六名幹練巡捕,與卞綸閉門商談,鬼鬼祟祟行動可疑。

  他心中漸緊,懍然心驚,看出氣氛有點不對了。

  申牌正末之間,曹縣方向塵頭滾滾,一匹健馬絕塵而來。

  他的正宅是一座三層高的大樓,站在窗口便可看到鎮外四周的景物。看到塵頭,他心中一動,趕忙下樓找到長子商祥,匆匆地說:「曹縣方向來了一人一騎,來勢奇急,不知有何要事。快,帶兩個人跟著我,攔住來人問問。」

  「爹,是不是我們的人?」商祥問。

  「不會是。快,少問,為父心中甚亂,聽我吩咐就是。」

  四個人從後門匆匆外出,繞道巷口,劈面遇上一個卞綸手下的弟兄。那人腰間纏了一根練子槍,身材高大,膀寬腰圓。雙方照面,那人一怔,拱手道:「商大爺行色匆匆,有事麼?」

  商大爺商苑生得像條竹竿,鷹目鼠嘴,兩腮無肉,給人的印象是陰鷙刻薄,久病纏身。他堆下笑,說:「沒什麼,去看看一位剛到的親友,楊師父,有事麼?」

  「沒事,閒來四處走走而已。」

  「哦!東陵小地方,楊師父來自兗州,大概住不慣吧!對不起,少陪。」他匆匆說完,抱拳拱手為禮,匆匆舉步。

  楊師父不知趣,跟在身後亦步亦趨,一面說:「在下也是生長農家的子弟,敝鄉比貴鎮更為偏僻,哪有住不慣之理?」

  商大爺心中大急,這位楊師父跟來,不好辦事哩!趕忙向右折入一條小巷,扭頭向楊師父歉然道:「對不起,兄弟到了,少陪。」

  商祥相當機警,上前輕叩一座後院門。

  楊師父不好再跟,淡淡一笑道:「大爺請便。」但卻不肯離開,直等到商大爺四人進了院門,方冷冷一笑,背著手打量附近片刻,方施施然離開巷口。

  經此耽擱,商大爺想迎上問的希望落空,四人繞出柵門,健馬已到柵門外十餘丈了。

  商祥火速搶出柵門,舉手叫:「勒韁,下馬。」

  來人是個村夫,依言勒住座騎,下馬欠身問:「小的是西安村的人,奉村主之命前來傳信。」

  「哦!你是西安村的,到何處傳信?傳給何人?」

  「到貴鎮傳信,有書信面交從京師來的雲騎尉岳大人,請爺臺指引小可去見岳大人呈上……」

  商大爺上前笑道:「岳大人住在商家,這樣吧,信交給我,我替你傳交。」

  村夫一陣猶疑,說:「敝村主一再叮嚀,這封信務必要小可面陳,不得假手他人……」

  「你不相信我?」商大爺笑問。

  「爺臺是……」

  「在下商苑……」
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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