學達書庫 > 雲中岳 > 匣劍凝霜 | 上頁 下頁 |
九七 |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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他臉上收斂了欣悅的神色,代之而起的是極端的冷漠,逕自坐下說:「兩位大人所要緝拿的艾文慈,在下一無所知,只知這位南鳴死逃犯,關係敝店的劫車血案,牽涉甚廣,在下不才,須查個水落石出。如有消息,在下自當派人稟告兩位大人便了。」 不但稱呼改了,而且神色間明顯地透露著冷淡與不快,岳家兄弟怎能看不出蹊蹺?目空一切的岳璘藉乃父金翅大鵬的餘蔭,在外闖蕩期間,所遇上的人,無不賣他三分臉面,逐漸令他培養出不可一世自命不凡的感覺來。 一個極端自負的人,怎容得下對方的冷笑?登時不悅,沉下臉說:「卞兄,兄弟的事,極端重要,務請予以協助。」 卞綸冷冷一笑,冷冷地說:「在下的騾車被劫,車把式被殺算不了什麼重要,但四名旅客被殺,託運的貨物損失一空,除了賠償人命錢貨物價之外,牽涉到本店今後的前途與聲譽,卻不是等閒視之的事。大人的事極端重要,難道小店的事那麼輕鬆不成?」 岳璘的臉色相當難看,陰森森地說:「卞兄之意,是任性而一意孤行了?」 「在下不敢,也並沒有這樣表示,只不過強調小店的事也是極端重要而已。」 岳璘冷哼一聲道:「但願如些。卞兄請記住,這人必須留活口。」 卞綸一聽這兩句話不客氣,充滿威脅的意味,有點按捺不住,也冷笑道:「雙方交手,生死須臾,在下可沒大人高明。為了自保,必須抱有敵死我生的意念拼個生死存亡,難以逆料誰生誰死,是否能留活口,在下可不敢保證。」 「那你就不可妄動,發現線索便……」 「那是小店的事,大人請勿抬舉咱們這些苦哈哈枉送性命。死囚殺差逃亡,官府有示格殺勿論。大人如要活口,何不親自追緝?」 「哼!你拒絕協助在下麼?」 卞綸冷冷地瞥了他一眼,冷冷地說:「在下從不替官府跑腿,有關客貨運自然例外,官府的錢糧,在下絕不拒絕協助載運。至於捉拿逃犯,可不是小店份內的事,想協助也力不從心,大人請另找高明。對不起,在下少陪。」說完,推椅而起,便待離桌他去。 「慢著!你如不協助,將永遠後悔。」岳璘不悅地叫。 「大人難道要關閉小店不成?」 「不一定。」 「大人官居何職?」卞綸冷冷地問。 岳璘將勘合取出,丟在他面前冷笑道:「廠衛與五城兵馬司的勘合,夠了麼?」 卞綸倒抽了一口涼氣,臉色一變。即使是親王公候,也惹不起廠衛哩!他僵在那兒,其他的人全怔住了。 驀地,廂門倏開,銀鈴似的甜嗓子傳來:「卞店主,把那兩張勘合拿給我家小姐過目,可好啊?」所有的全都一怔,發話的人吸引了全樓食客的目光。 出現在廂門的人,是一個俏麗的侍女,一身綠,翠綠羅衫翠綠裙,雙丫髻綰了兩朵珠花環,年約十三四,身材已經發育完成,臉蛋出奇地秀逸,站在那兒飄飄若仙,不沾一絲人間煙火味。 她很大方,在全樓食客的注視下,毫無矯揉做作,桃腮含笑,神韻嫻雅。 荊成荊二爺認得這位侍女,暗叫一聲「走眼」。他記得,這位侍女是中都湯府那些貴客的侍女,來頭不小。 最感驚駭的是岳孩,心中暗叫道:「咦!她的身材臉貌怎地好生眼熟。」 正應了一句話,貴人多忘事,他竟想不起在何處曾見過這位侍女。不由他多想,侍女已蓮步輕移,香風入鼻,盈盈走近到了桌旁。 他的勘合怎能胡亂給人查驗?伸手抬起一面收好一面說:「去回覆你家姑娘,一個姑娘家怎可如此冒失?多管閒事惹火燒身,說重兩句你也臉上無光下不了臺。」 綠衣侍女柳眉一軒,臉色一沉,笑容迅速地消失,不屑地說:「你不知在何處拾得廠衛與五城兵馬司的勘合,四出訛詐欺壓良善,假公濟私橫行不法,真是目無法紀無法無天。哼!憑什麼你敢如此欺人?」 侍女口氣之大,委實令岳璘受不了,怒火驟升,不悅地叫:「你一個侍女竟如此狂妄,那還了得?說,貴主人是誰,你家小姐是什麼人?在下找她理論。」 「先別過問我家小姐是誰。如果你不敢將勘會讓我家小姐查驗,便乖乖離開,不許過問卞店主的事,聽清了沒有?」 「豈有此理!如果在下沒聽清呢?」 「你會聽清的,不然的話,我攆你下樓。」 岳璘幾乎將胸膛氣炸,全樓的酒客皆暗暗替侍女捏一把冷汗。 「你憑什麼?」他憤怒地問。 侍女淡淡一笑,說:「憑去年在太平府聽江亭民宅那一夜,你欺壓良善向宅主人迫供,敢說話輕薄,卻又逃得飛快的情景,諒你今晚也不敢撒野。」 岳璘大駭,脫口叫:「你……你是侍女小……小綠?」 「不錯,正是我。」 「你……你家小姐是……是逸綠?」 「逸綠?你是指潛山山樵徐海平的孫女徐逸綠姑娘麼?」 「逸綠是徐海平的孫女兒?」岳璘訝然問。在江湖中,逸綠的真姓名和身世來歷,知者不多,對外只稱逸綠,人們也叫她逸綠而已。無人知道她的底細。 小綠輕搖螓首道:「我也不知道,猜想而已,我只知她喜穿綠,與我家姑娘同樣喜愛綠色,不知她是不是徐逸綠姑娘。閒話少說,你……」 「你家小姐現在何處?」 「你的勘合拿不拿來?」小綠緊迫著問,不予作答。 岳璘知道不妙,萬一鬧僵動起手來,勝固然並不光彩,如果失手,不但貽笑江湖,也無臉逗留下來追查艾文慈的事了。權衡利害,他只好極不情願地取出勘合遞過說:「快去快來,休得耽誤。」 「謝謝你。」小綠含笑說,嬝嬝娜娜地走了。 岳璘渾身發燥,臉紅耳赤,全樓食客的目光皆向他集中,此情此景真沒面子,僵立在原處,不知如何是好,有點不知所措。 不久,小綠重行出廂,走近將勘合遞過,微笑道:「勘合倒是真的,廠衛聯名發勘合,五城兵馬司也攀龍附鳳加發一紙便宜行事的勘合,真不簡單哩!那位艾文慈真是三生有幸。我家小姐說,良鄉岳家譽滿江湖,盛名絕非倖致。創業難,守成更難,樹大招風,須兢兢業業毋墮乃父門風。凡事須明辨是非,不可任性而為,一錯不可再錯,抉藝欺人,你到底是官還是匪?因此,希望閣下好自為之。如果碰上一兩個對令尊有成見的人,明槍暗箭齊施,憑閣下這身藝業,可能難保首級,何苦?」 一旁的岳珩愈聽愈不是滋味,冷哼一聲,大踏步向廂門走去。 「不許進去!好沒規矩。」小綠不悅地叫。 岳珩扭頭瞪了她一眼,冷哼一聲,仍然轉頭闖向廂門。 小綠剛想阻止,廂門自開,另一名同樣打扮、同樣俏麗的侍女已擋在門前,向小綠嬌呼:「綠姐,交給我。」 這位侍女,正是稱為小琴的俏丫鬟。 「大哥……」岳璘急叫,想阻止乃兄。 |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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