學達書庫 > 雲中岳 > 匣劍凝霜 | 上頁 下頁
八八


  當晚,縣大爺親頒手示,不分晝夜,調集縣內所有的巡捕和丁勇,嚴加防守大牢,而且佈下埋伏,嚴防艾文慈的賊夥反牢劫獄。

  當晚,來了幾個夜行人,發現戒備森嚴,失望而去,避免打草驚蛇。

  按審訊的情形看來,艾文慈的命運已經決定了,無可更改,即使姜定遠想撤回訴狀,也無可駁回,勢不可能。縣大爺已命師爺擬好兩件文書,一是要求城武縣查證東陵鎮劫車案的詳情,一是呈報府城有關劫車案的破案經過,擬定的判決是斬立決,專等城武縣的回文到來,一併呈府城。

  一般說來,知縣大人已判決的案件,可說已成為定案了。雖則死刑的定讞大權並不操在知縣大人手中,但官官相護,也不願多管下級官吏的事,如果沒有死囚親友奔走抗告,府大人布政使大人不會批駁重審的;甚至經由按察司呈報刑部的案件,刑部也極少批駁。真能獲得平反的案獄,可說少之又少。

  如果囚犯的家屬掌握了足以雪冤的反證,又向府衙門抗告,如果伸不了冤,再上布政使衙門抗告無效,便得到按察使衙門了。假使仍然無效,便得申請上京的路引,到京師擊登聞鼓告御狀,但等犯人解送刑部會審,因死刑犯例由三法司審訊復核。

  府州縣的權責,只限於杖、流徙、遷徙而已。會審不服,便可擊登聞鼓。登聞鼓設於長安右門外,由六科、錦衣衛派人輪值收狀,非大冤及機密大事不得去,未必由皇上親鞠,這就是所謂的告御狀。

  像艾文慈這種囚犯,孤身一人無親無故,除了等死之外,可說毫無機會苟全性命。如果熬不了刑,恐怕連解往府城的機會也沒有了,死在重刑下那才冤哉枉也。

  第三天,城武縣的回文到了,文上說,騾車沉沒在東陵鎮西面臥龍崗下的泥淖中,貨物已空,車夫與四名旅客的屍體已經打撈上岸,仵作驗出皆是刀傷致死。之外有一名匪黨的遺屍,顯然是劫車時被車夫所擊斃,經傳訊東陵鎮目擊兇案發生的三位證人,證明劫車人旅客之一,會合埋伏在該處的一名匪黨共同下手搶劫。因該車曾在東陵鎮歇息半個時辰,證人認出該劫車賊是一位自稱郎中,勝南名鳴的人。

  第四天,遞送文書的人先出發,至府城投文。

  第五天,囚犯上了銬鏈,打入囚車,由八名公人武裝械送府城,囚車走得慢,至府城兩百二十里,預定三天方可到達。

  這幾天中,岳珩兄弟一群男女,查遍了兗州府城,最後得到線索,一名操京師口音叫南鳴的郎中,搭乘兗州車行的長程騾車,據說去處是曹縣。

  他們立即起程,奔向曹縣。在他們離開兗州府城的稍後片刻,姜定遠派來報訊的人,剛好踏入城門,接著是遞送文書的人到達。他們並不知情,失之交臂。

  岳珩兄弟、飛霜姑娘,和他們兩位朋友賈芳、雷震遠,五個人在兩天後到了金鄉城,沿途毫無所見,入城第一處先到的地方,便是鴻福客棧。

  岳珩極少出京,對江湖門道生疏,因此久走江湖,朋友眾多的乃弟岳璘,成了他們事實上的主腦。

  五個人風塵僕僕,踏入鴻福客棧,已是未牌正末之間了。岳璘首先踏入店門,直趨站房的櫃檯,首先取出京師五城兵馬司與錦衣衛所發的勘合(身分及辦案的文件),在櫃上亮了亮,向櫃內的姜定遠道:「掌櫃的,有事請教。」

  姜定遠看清了勘合的內容,臉色大變,欠身諂笑道:「大人有何指教,請示下。」

  「貴店在府城的車店,十天前發往曹州的一輛騾車,車把式是田福春。車上有一位姓南名鳴的郎中,掌櫃的可認識這個人?」

  「請問大人,那位郎中是大人的朋友麼?」姜定遠吃了一驚,心向下沉,駭然變色問。

  「也算得上是朋友。」

  「哪……他……他也是錦衣衛的……將爺。」

  「那倒不是。咦!掌櫃的,你怎麼啦?」

  姜定遠雙腿發軟,不斷打冷戰,臉色灰敗,抽著冷氣說:「貴……貴友在十天前,在……在城武東陵鎮,打……打劫敝店的騾……車,殺了田師父和所……所有的乘……乘客,又……又來本……」

  「什麼?你說他打劫貴店的騾車?」岳璘失望地問。

  「是……是的……」姜定遠魂不附體地說,接著心驚肉跳地將所發生的事一一說了。最後又說:「昨天一早起解,這時恐怕已快到濟寧州了。」

  岳璘扭頭向乃兄道:「大哥,恐怕不是我們要找的人,不然怎會淪落到劫騾車的地步?再說,這位掌櫃的不費吹灰之力便將他活擒,誰能置信?」

  岳珩深以為然,苦笑道:「二弟所料不差。看來,咱們又得重新再找線索了。」

  飛霜姑娘秀眉深鎖,接口道:「這件案子有點蹊蹺,珩哥,何不找知縣大人問問詳情?」

  「問知縣?用不著吧?」岳璘不想找知縣打交道。

  「論腳程,今晨巳牌初正之間,定可碰下囚車,但並未遇上,是否其中有隱情。既然來了,沒看到南郎中,不是很可惜麼?如果不找知縣,可向驛店找座騎,咱們住回趕,明早或可趕上囚車,斷不可失之交臂,看看也好放心。」

  「對,去驛站要座騎,已是傍晚時分,咱們連夜趕路,可望在濟寧州趕上哩!走。」

  等他們弄到座騎,已是傍晚時分了,星夜追蹤,反奔濟寧州。

  他們卻不知,囚車根本未出金鄉縣界。昨天,囚車出了大紕漏。

  當囚車出發時,遠遠地跟來三名釘梢的人。這三位村夫打扮的人,全都是身材魁偉,相貌兇猛的大漢,懷中藏有匕首,脅下挾著以布巾包著的暗器囊。三人後面里餘,一名馬販子趕了四匹健馬,馬有絡頭,有韁,卻沒有備鞍鐙。

  三大漢之一是個臉色蒼暗粗糙,左顴骨旁有一顆大青痣的人,一面走,一面向左右兩名同夥說:「咱們得手之後,不必再回東陵鎮了。」

  「為什麼?」左面下頷突出的大漢問。

  「免得引起官府的注意。」

  「死囚與公人一個不留,沒有活口,怎會引起官府的注意?」

  「怕萬一被人看到,不得不防。得手之後,咱們飛騎赴矩野,先找地方把那些銀子花光快活,等風聲平靜之後再回到東陵倚靠商大哥。」

  「咱們準備在何處動手?」

  「前面是八里莊,八里莊北面三里地,是濁溝橋,橋北便是白狼套。那兒崗阜連綿,古林蔽天,附近前後七八里不見人煙,正好下手。」

  「要不要先繞到前面勘看地勢,埋伏相候。」

  「哈哈!你怎麼老說些外行話?咱們既不是打悶棍的小賊,又不是收買路錢的地主。咱們不一定要選擇時地,又不需洗劫財物,只是殺幾個人而已,只消四野無人,殺了便走,用得著已經是巳牌末午牌初了。」
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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