學達書庫 > 雲中岳 > 匣劍凝霜 | 上頁 下頁 |
八四 |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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「這人說商二少爺劫走了兗州車店的騾車,他是……」 齊四爺臉色一沉,叱道:「往口!你們竟然相信他的鬼話?你們聽清了,誰要是在外面胡說八道,小心商大爺剝他的皮。人我帶走,任何人也不許得今晚的事,知道麼?明天商大爺必定前來向貴村道謝,他會告訴你們的。」 老人吁出一口長氣說:「四爺最好押他回鎮交給商……」 「帶一個人多麻煩?帶一個人頭輕鬆多了。」 「這人已請人在黃昏時光到城武報信去了……」 「什麼?」四爺變色叫。 「他請去的人,恐怕已經趕到縣城了。」 「哎呀!不好!」 「把他活著帶回交給商大爺……」 「哎呀!我這就走。」齊四爺惶然叫,舉手一揮,過來一名勁裝大漢,押著艾文慈匆匆奔出門外。 艾文慈的笑聲和語音,在夜空中震盪:「哈哈哈!看東陵鎮如何善後?有熱鬧可瞧了。殺全車的人,不過六條人命,而東陵鎮將會付出數的,代價償還。」 楊老臉色灰敗,戰慄著說:「糟了!!咱們做錯了,大家等著流血好了,卞店主巨天霸豈是個善男信女?完了,完了……」 三匹健馬向東陵鎮狂奔,艾文慈被安置在中間那名大漢的鞍前。包裹雜物,則由齊四爺帶在鞍旁。 狂奔四里左右,艾文慈的手被綑在身後,身體抵在大漢的腹部,無法取探靴統中藏著救命的小玩意兒,不得不冒險了。 他在等待機會,終於等到大漢的緩繩拉得最高的最佳時機,突然扭頭一口咬住緩繩,同時雙手一探,抓住了大漢的下陰,奮力一捏,同時飛快地扭身用肘撞,一連串的打擊宛如同一瞬間發出。 「啊……」大漢狂叫著飛擲馬下,右腳因前伸而退不出蹬,被馬拖在後面,拖得塵埃滾滾而起。 艾文慈咬緊韁繩,雙腳緊夾住馬腹,馬兒受驚,落荒而奔,奔入路右的荒野。齊四爺與另一名大漢吃了一驚,怒吼著拔刀驅馬狂追,在起伏不大的荒野中,展開了一場狂暴的追逐。 艾文慈過去在匪亂期間,為了殺邊兵,曾投身匪伍入夥,做了響馬賊一名小頭目。響馬賊借馬匹揚名,騎術不精,便不配任以小頭目。 在一次從河南光山奔襲山東的東昌,數千里急馳,每人備有三匹座騎,一晝夜流竄六百里,那真是一場可怕和考驗,是人與時、空之間的激烈競爭。他是少數領先到達投入戰場的悍匪之一呢。 他的騎術雖高明,但以牙代手控緩,究竟無法控制由心,座騎僅能循直線方向奔馳,而且牙齒的後勁與雙腿的勁道也不易持久,委實無法扔脫齊四爺的追逐。奔逐兩里地,終於被追上了。 齊四爺在左,大漢在右,大漢的座騎超出齊四爺兩乘,首先接近了艾文慈的右側,逐漸並駕齊驅了。 大漢自以為騎術了得,想貪功活擒艾文慈,驅座騎迫近,兩匹馬終於並駕齊驅了,蹄聲如雷,並轡狂奔。機會來了,腳一點金蹬,人突然飛離鞍橋,雙手箕張,以饑鷹攫兔的兇猛身法,猛撲艾文慈。 艾文慈不得不冒險自救,閃電似的先一剎那向後仰,雙手死抓住鞍的後部,右腳脫離踏蹬,整個人像是仰躺在馬背上,飛腳疾攻撲上來的大漢。「噗」一聲響,正中大漢的胸腹交界處。 大漢的撲勢未變,飛越艾文慈的上空掉落馬右,「蓬」一聲,一聲未出便行昏厥向外直滾。艾文慈的座騎,也因急變而受驚,一蹦而起,向前躍進。大漢命該如此,注定血肉橫飛,齊四爺的馬到了,鐵蹄起落,大漢骨裂肉飛。 齊四爺的座騎踏中屍體,仍向前衝,馬上的齊四爺被顛得幾乎落馬,方發覺鐵蹄踐踏的人是自己的同伴,驚怒之下,顧不了厲害,拔出單刀一聲厲吼,刀光一閃,閃電似的向尚未挺起上身的艾文慈劈去。 艾文慈本來就無法控制座騎,躺在鞍上驚險萬狀,刀已臨腰腹,他不得不放棄座騎自救,猛地奮身右滾,「蓬」一聲飛擲馬下,跌得他幾乎散開,烏天黑地不知人間何世。幸而這一帶草深地軟,而且他已預先運功自保,並非失足摔落,所以仍然受得了。 齊四爺這一刀可怕極了,沉重如山,一刀下去,不但鞍橋中斷,鋒刃且深入馬脊近寸,方被脊骨擋住。馬兒受傷,發狂似的衝出七八丈外,方發出一聲可怕的悲鳴,轟隆隆地衝倒,像是倒了一座山。 齊四爺的刀無法拔出,丟了刀定下心神控制自己的座騎,衝出五丈外兜轉馬頭,雙腿一夾,兇猛地向剛爬起的艾文慈衝去。 艾文慈見多識廣,一看便知對方要用馬踹他。直等到馬兒衝近至八尺內,方盡餘力向左一躍八尺,馬兒像一陣狂風般擦身而過,危極險極。 如在平時,他橫躍兩丈毫不費事,但今晚饑火中燒而且力竭,傾餘力躍出,也只能遠出八尺左右。看來他已到了山窮水盡凶多吉少的境地了。 馬兒第二次回衝,他不能再橫跳了,情急智生,扭身便倒,在鐵蹄踹下的千鈞一髮間,保住了老命。滾勢靜止,他強忍痛苦和昏眩,終於從靴旁的暗縫中,取出了專用來切割斷繩索的開鋒小錢。 馬兒兜轉,第三次衝到,蹄聲如雷。星光下,可隱約看出齊四爺那兇狠猙獰的嘴臉,似要將他踹成肉泥方肯甘心。 艾文慈剛割斷半股牛筋索,健馬已經瘋狂衝到。生死關頭不容遲疑,放棄繼續切割的舉動再次急滾。 這次齊四爺已有準備,一聲馬嘶,健馬人立而起,扭頭下踹。 艾文慈是御馬行家,立即反滾,一踹落空生死間不容髮。欺近迴避反而安全,雖險而值得一試,只要騎士不用兵刃配合座騎襲擊,迫近閃避比奔逃安全些,馬畢竟沒有人靈活,只能發揮前踹後踢的威力,迫近身側踹踢皆失去作用,只須能把握住快速的身法跟著轉動挪移,便不會受傷。 連踹五六次徒勞無功,齊爺終於冷靜下來,黑夜中視度不良,用馬踹人十分不便。同時,已看出艾文慈雙手仍被綁得好好的,一個雙手被綑的人,何所畏哉?乘艾文慈第七次閃開的一剎那,猛地棄韁飛撲而下。 這瞬間,艾文慈恰好割斷了另一股牛筋索。 「蓬」一聲響,兩人抱成一團,巨大的衝勁令兩人皆站立不牢,緊抱著衝出丈外。齊四爺的左手,已擊中艾文慈的右肩井穴。而艾文慈的膝蓋,也頂中齊四爺的小腹,兩人滾勢停止,惡鬥也隨著結束。 四野蟲聲唧唧,遠處的雜樹矮林,不時傳來三兩聲梟鳴,微風掠過草梢沙沙作響。分躺在草叢中的兩人,相距不足八尺,靜靜地躺著,像是兩具屍體。 久久,斗轉星移,四更已過。 第二批從郜茂亭馳赴東陵鎮報信的人,會見了在鎮口等候各地信息的商大少爺商祥,方知齊四爺並未將人押回。 全鎮騷動,大少爺立即發訊,召回在臥龍崗與在各處荒野搜索的人,親率三十餘名小打手把式,分為四組,沿官道兩側搜進。 同時,商二少爺在鎮中心的龍王廟召集重要人物商討對策,決定了幾項妙策。其一,準備派人趕往兗州和城武,放出謠言,說是南鳴在東陵鎮西南的泥淖隙地劫車;當然得先等候證實南鳴是否逃掉,方令準備的人起程。其二是封鎖消息,嚴禁鎮中人談論這件事。其三是指派三個人證明南鳴劫車的時、地。最後是派人至各地散佈謠言,相機殺人滅口或嫁禍,立即起程爭取時效之外,更有一連串萬全的安排,全力對付這位逃脫的走方郎中。 艾文慈的右肩井挨了一擊,穴道半閉,幸而齊四爺倉卒撲擊,認位不準勁道也不夠,無法用重手法制他。 他調息了許久,總算將有半身的酸麻軟弱與痛楚減弱。不等他有所舉動,官道方向傳來了急驟的馬蹄聲,相距甚遠,看不清人影。 「他們又派人追搜了。」他想。 |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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