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五〇


  張五爺下令給大管家,要搜李玉的身。李玉急退兩步,變色問:「五爺,為何搜我?」

  張五哈哈大笑,笑完說:「你留在店中的行囊,咱們在你到達的第二天便搜過了,只有你身上未搜。我要用你,必須摸清你的底細,身分來歷你都沒有問題,然而為防萬一起見,必須搜一搜。」

  太容易就範,反而引人生疑不討好。李玉向上前的大管家伸手一指,冷笑道:「站住!你以為吳某是什麼人?」

  大管家桀桀笑,說:「老弟,在本宅之內,反抗是無益的。」

  李玉傲然一笑,昂然說:「鎮邊牧場出來的人,沒有過人的能耐,便不會被派出在外走動。孤身一人身攜巨金,自有保金之能。牧場共有二十九位總管,在北五省首是獨來獨往,行事的宗旨是人不犯我,我不犯人,但亦不甘心受辱。事到臨頭,處事的態度是寧為玉碎,不為瓦全。各路總管所經之處,皆留下了行蹤暗記,以便追查。吳某即使栽在灰埠,日後自有人前來討公道。要搜身是假,要金銀莊票是真。看來,府上的牧場總管計算在下的事,並非意外了。」

  張五爺哈哈狂笑,向藏寶室一指,說:「閣下,你看看室內的寶藏,那一件寶物不比你的金匣價值高?」

  「謀財恨不多,俗語說,聚沙成塔。五爺自然財勢顯赫,但財寶絕非一日而來,而是經過刻苦經營,一兩兩金銀聚積而成的,在下所攜的金匣雖然所值不多,但卻是場主的財產,閣下如想謀奪,必須付出代價,只要吳某有一口氣在,閣下絕難如意的。」

  飛豹倏然而起,上前陰陰一笑道:「想不到閣下對鎮邊牧場是忠心耿耿哩!你如能在本大人手下接三招而無損,便可免了搜身的規矩。」

  「規矩是你們所定,對在下沒有約束力,尚大人威鎮京師,號稱拳劍無敵。在下不才,願請教益。」

  「廳中寬敞,咱們就在廳中交手,你準備了。」飛豹傲然地說。

  李玉不敢大意,立下門戶拱手道:「恭敬不如從命,請指教。」

  飛豹徐徐迫進,驀地大喝一聲,搶上招出「漁陽三撾」,拳風虎虎,兇猛無比地走中宮猛攻,毫無顧忌地搶制機先出手進擊。李玉後退接招,對出兩拳,第三拳已臨胸,他突然向後仰,起腳回敬還以顏色,猛勾飛豹的右腳。飛豹一驚,疾退一步,一聲怒嘯,避過一腿再次上撲。李玉斜衝八尺,剛站穩,飛豹的手已經攻到,二招出手,招出「驪龍探珠」,五指如鉤探向臉門。

  莫道天子腳下沒有人才,京師確也有不少具有真才實學的武林高手。以錢寧來說,錦衣衛中不乏武藝高強的好手,並非全是功臣世戚的紈絝子弟。他本人就是個了不起的高手,兩手左右開弓可百步穿楊,雙手有數百斤神力,可赤手力搏虎豹,因此極獲正德皇帝的賞識,與皇上整天在豹房鬼混,招引數十名法力高強的番僧僧人侍皇上,左右全是他精選而來的所謂無敵勇士。平時帶皇上私出皇城,到青樓妓院教坊司客串嫖客,闖官民宅第搶女人,皆是他擔任保鏢,最多帶四五名隨侍,他敢獨當一面無所畏懼,橫行京師無法無天,連佞侍江彬也對他心懷顧忌。兩奸爭寵,利害衝突,種下了日後火拼的禍根。

  錢賊的兒子錢永安,只有七八歲,錢賊便替小子請飛豹確是不凡,但在京師的所謂武林高手,一般說來,僅是指力大無窮,弓馬出眾,敢作敢為不畏死而已,真正的高手名宿,是不屑在京師鬼混的。飛豹名列京師六兇,確也武藝出眾,弓馬超人,臂力無窮。與人交手驍勇敢拼,筋骨硬朗挨得起拳腳,但與武林中登峰造極的高手相較,未免如小巫見大巫,憑驍勇大膽敢拼只能嚇唬二三流人物而已。

  李玉心中有數,他必得好好應付,不怕飛豹的藝業,而是怕飛豹的官威,和怕對方壞事,以免破壞這次打入張府追查賊蹤的大計,因此贏不得,也輸不得,心中甚感為難,一時之間拿不定主意。

  飛豹的攻勢兇猛絕倫,倚仗皮粗骨硬不怕打擊,每一招皆是排闥直入無所顧忌,硬攻硬搶緊迫進擊,壓迫李玉接招,「驪龍探珠」招勢歹毒。

  如果李玉不接招而躲閃,很難脫出隨後而來的更兇猛打擊。

  李玉採用不求勝不落敗的訂法,但身後是牆,左右有交椅和茶几,不可能閃避。他方始恍然大悟,飛豹為何敢發狂言又要在廳中交手的原因,原是倚仗敢拼敢鬥挨得起打的長處,以避免他仗身法靈活閃避遊鬥。他無暇思索,本能地人向下挫。左手一帶,便抓過一張交椅擋在身前,接著鬼魅似的一閃身形已和交椅換了位。

  「啪」一聲暴響,交椅被飛豹接著攻出的一路踢得四分五裂。

  按理,這一腿稱為「魁星踢斗」,該是第三招,飛豹誇下了海口,目下李玉已接下三招而無損,雙方便該罷手才是。可是飛豹像是忘了自己的話,一聲怒吼,旋身迫進招出「鬼王投扇」一掌拍向李玉的耳門要害。

  李玉早就不信任這位兇梟的話,他從不寄望大奸大惡的人能守信諾,因此並未消去戒心。身形暴起,側竄八尺,並乘竄起時飛蹴對方的手肘。飛豹火速收手,一髮之差,手肘幾乎被李玉蹴中。不由火起,右手探入腰帶內,抖手就是一飛刀,急襲剛站穩的李玉。

  李玉勃然大怒,但隨即忍住了,身軀急速扭轉,似乎不知兇險臨頭,胸部恰好迎住化虹而至的飛刀。

  「哎呀!可惜!」張五爺變色叫。

  「篤」一聲響,飛刀反彈出三尺外,翩然墜地。

  「咦!」張五、大管家、飛豹,三個人幾乎同聲訝然驚叫,被李玉的反震飛刀奇學嚇了一大跳。

  李玉退了兩步,探手入懷,取出尺二長兩寸厚的金匣,沮喪地說:「尚大人,在下認栽。如果不是懷中藏了金匣,這一記飛刀襲擊,在下有死無生。大人這種不發警告妄用暗器的舉動,有欠光明,而且違反武林規矩,大人不是武林人,怪你不得。」說完,抬起飛刀遞給滿懷得意的飛豹。

  張五呵呵笑,退回原位說:「尚大人的飛刀,號稱閻王帖子,你能大難不死,後福無窮。大管家帶你去安頓,以後的事過兩天咱們再談。」

  「小可販馬的事……」

  「以後再說。」

  「小可認為,等這次買賣告一段落後,小可返回牧場即向場主請求解約,即返尊府替五爺效力,豈不兩全其美?前後不過月餘,尚請五爺方便。」

  「好,我答應你。」張五慨然地答。

  「那麼,小可告辭。」

  「告辭?你已是我張五的客人,怕舍下無處安頓你嗎?放心啦!你的行囊大管家即刻派人前往客棧取來,今晚朋友們替我暖壽,事情忙,你住在客舍,務謂替我照顧一二。俗語說,樹大招風,兄弟確也招致許多人不滿,前來鬧事極有可能。昨晚有幾位弟兄在客棧捉了一個前來尋仇的小輩,關在上牢中聽候發落,沒料到當晚居然被他逃了出去,看守的人竟然一無所知。因此,可能已有江湖中的高手名宿光臨敝地,老弟久走江湖,武藝了得,有老弟照顧客舍,我便放心了。」

  李玉心中暗喜,但卻表面上故示遲疑,略一沉吟,點頭道:「好,恭敬不如認命,小可敬侯五爺差遣,願盡棉簿。」一面說,一面放下金匣,解開衣帶,又道:「哪麼,請大管家搜一搜身上所帶諸物,小可隨身只有這個金匣值幾個錢之外,身無長物。」

  大管家打開金匣瞥了一眼,信口問:「吳老弟平時所用的兵刃暗器,可曾帶在身邊?」

  李玉搖搖頭,笑道:「在外做買賣,敝牧場的人從不帶兵刃暗器,用意是避免爭強鬥勝,以免得罪顧客或招惹是非。再就是不帶兵刃暗器,反而可保全性命,找麻煩的人不會突下毒手,生意人以保全性命為上策。」

  大管家不再檢查,說:「住入本宅的人,是不可自行攜帶兵刃暗器的。客告中備有供客人使用作為自衛兵器的金背單刀,除此之外,不許使用自備的兵刃,以便萬一有警時辨別身分。如果客人帶了兵刃暗器,在離開本宅之前,暫交兄弟保管,看光景,老弟確是身無長物,身上也藏不住兵刃,請隨我來。」

  李玉向飛豹相張五告辭,隨著大管家走了。

  兩側廂房中,魚貫走出十餘名勁裝打手,一一向飛豹和張五行禮,在兩旁的交椅上就座。

  「諸位,看出這人的來歷嗎?」張五神情嚴肅地問。
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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