學達書庫 > 雲中岳 > 匣劍凝霜 | 上頁 下頁
四三


  「叫你們兩位年輕的姑嫂兩人,到前面小事中陪大爺們喝兩杯,萬事皆休。」

  「你們欺人太甚,不是太無法無天麼?」老朱梅悲憤地厲叫。

  宋安嘿嘿冷笑,一把抓起朱乾扭住胳膊擒住,說:「不是欺人太甚,行兇是合乎天理國法人情的,你如果不肯,咱們絕不勉強,只抓住這兩位的小子會見官,任由國法制裁。」

  官道西南大踏步來了一個中年和尚,戴僧帽,穿僧常服,背包裹,抉緣鉢,持拂塵,風塵僕僕地到了亭前。

  「阿彌陀怫!施主們因何爭吵?相見也是有緣,施主們……」

  「禿驢!滾你的蛋!出家人少管閒事。」趙和兇狠地叫。

  和尚生得禿眉大鼻,雙目陰晴不定,稽首道:「貧僧出家人,理應替施主們排解紛事,務請沖我佛份上……」

  「你走不走?」趙和冷冷地問,陰森森地走近。

  「貧僧不忍見……」

  「你是哪一座廟的和尚?」

  「貧僧俗真,受戒掖縣廣固寺……」

  「哦!原來是廣法上人的弟子。在下提一個人……」

  「施主……」

  「貴縣的妙覺寺護法施大爺。」

  「咦!施主是……」

  「施大爺與在下稱兄道弟,你是不是釘他們來的?」趙和用只有和尚才能聽到的聲音問。

  悟真臉色一變,遲遲地低聲道:「是的,家師在青州看過他們的手藝……」

  「不是激賞她們的姿色?」

  「這個……」

  「請轉告令師,人他可以要,但咱們未放手之前,請勿過問。」

  「這……好,貧僧當據實回稟,請施主留下大名。」

  「去問施大爺,說濟南雙雄不日將趨府拜望,他就會告訴你咱們的來歷。」

  悟真臉色又變,應喏一聲,急急告辭走了。

  趙和目送悟真去遠,方向朱梅冷笑道:「老匹夫,你決定了麼?」

  朱梅尚未答話,三姑挺了挺酥胸說:「小女子願陪爺臺喝兩杯,是否立即起程?」

  「女兒,不可!」朱梅厲叫。

  一直裝睡的李玉委實聽得五臟如焚,七竅生煙,這時挺身站起,走到亭口伸伸懶腰,打個呵欠,睡眼惺忪地叫:「兩位老兄,大閨女們喝不了多少酒,要她們陪多沒意思?這樣吧,老兄,我陪你們喝上十來斤燒刀子,怎樣?」

  趙和怪眼一翻,冷笑道:「喝!好小子,咱們哥倆居然走了眼,這窮小子不是村夫乞丐,而是瞎了眼的小混混。你給我快滾!滾慢了打折你的狗腿。」

  「老兄,別小氣,酒還沒喝上口,怎麼就下逐客令了?」李玉笑嘻嘻地問。

  趙和有眼不識泰山,火冒千丈地搶到,猛地一耳光抽出。

  李玉左手上撥。趙和這一耳光原是虛著,目的在引誘李玉封架,李玉手一動,他立即變招,左手掌插向李玉的脅下。

  豈知李玉的左手也是虛招,不理會對方插向腰脅的手,連環腿疾逾暴雨狂風,人腿急進,一閃即至。

  「砰砰!」兩飛腿全踢在趙和的胸膛上,力道千鈞。

  「啊……」趙和狂叫,倒飛丈外,「砰」一聲跌了個手腳朝天,「哇」一聲噴出了一口鮮血狂叫道:「二哥,救……救我……」

  宋安大驚失色,做夢也未料到趙和竟然如此不濟事,一照面就倒地不起,想救應也力不從心了。他將擒住的朱乾推倒,向座騎奔去。

  他的座騎鞍分置有插袋,藏有一把單刀。拉開袋口剛抓住刀柄,微風颯然,身旁已有人到了,只感到手肘一麻,右肘曲池被一隻鐵鉗般堅硬的大手扣住了。接著,他感到身軀離地,被人掄起飛旋兩匣,耳聽「滾」字如沉雷,便翻騰著凌空飛舞,「砰」一聲大震,被扔出官道中心,跌得他似乎渾身骨頭像是散了一般,氣血翻騰,眼前發黑。

  「你們上馬。」李玉冷叱。

  兩人像是大病三年的衰弱老人、踉蹌站起,眼前星斗滿天,渾身疼痛,吃力地向李玉狠狠地盯視,極不情願地解韁上馬。

  李玉向西南一指,冷冷地道:「你們由何處來,便向何處去,在十一個時辰之內,在下如果發覺你們違命跟來,後果便不用在下詳說了,走!」

  趙和用衣袖拭掉口角的血跡,喘息著問:「好朋友高名上姓?咱們兄弟認栽,山長水遠,後會有期。」

  「在下吳用,你好好記住了。」李玉大聲說。

  「咱們記下了,日後看誰硬。」宋安恨恨地說。韁繩一抖,馬兒馳出官道,奔向東北。

  「你們敢往前走?回頭!」李玉大吼。

  兩人渾身疼痛,不易坐穩,不可能仗座騎狂奔逃命,免得顛下馬來,聞聲勒韁,乖乖地兜轉馬頭,極不情願地馳向西南。李玉嘿嘿笑,大聲說:「如果我是你們,最好滾回濟南,以免枉送性命,滾得愈遠愈安全。在山東地境如果再次重逢,在下要卸下你們一條狗腿,免得你們再無法無天到處害人,廢了你們也是一件功德。」

  兩人不敢回嘴,乖乖地策馬走了。

  朱梅帶了子女上前道謝救命大恩,李玉急急地說:「老伯,路見不平出面相助,算不了什麼的,你們趕快走,如果在下所料不差,他們會在昌邑找朋友追來找場面的,早走早好,遲延不得了。」

  「老弟臺認識他們嗎?」朱梅惶然問。

  「不認識,反正是濟南府的地頭蛇,在各地皆有朋友的惡霸。在下留在後面擋追兵,你們快走。」

  朱梅怎敢不走?一家子如同漏網之魚,倉皇上道。

  李玉料錯了。趙和胸口被踢,傷重吐血;宋安也被摜得內腑離位。再乘馬奔了十餘里,未到昌邑便重傷不支,在一座城郊的村落中養傷,並未請朋友追來。

  他等到日色近午,方從容上道,到前面的村店打尖,然後向灰埠驛攢趕。入暮時分,他踏入灰埠驛的地境。

  灰埠驛已完全改變了形狀,全是新建的房舍,面目全非,連位置也變了,從原址向南移了百十步,它道不再經過鎮中,而是在鎮北。新建的驛站位於鎮北,全鎮已具規模,共有近百戶人家了。鎮中心十字街是分界線,北是驛站,南是本地土豪張五爺張英的產業。鎮東,是經商的地段,大半的行業幾乎全是張五爺所經營,他的店絕不許可別人介入,絕對禁止別人的店賣與他相同的貨物。鎮西,方是農戶。可憐,那些農戶很少有屬於自己的田地他就是說,他們全是張五爺的長工、佃戶、農奴。

  驛站是不接納平民百姓的,只收容官府中帶有勘合的人。這兒是通衢大道,驛站接納外客是犯法的。

  客店只有兩家,都在鎮東,全是張五爺所經營;當然不是以他的名義開設的。兩家店對門開,南稱悅來,北叫致遠。店面廣,前面的廣場沒有拴馬欄、駐馬樁、停車場、歇轎棚,一應俱全。

  驛站有一條大道,長約二十丈與官道銜接。官道北端岔出一條小徑,可沿藥石河至魚兒鋪巡檢司。鎮南的路,可到平度州、高密、膠州。

  他在悅來客棧落店,一宵平安無事。
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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