學達書庫 > 雲中岳 > 匣劍凝霜 | 上頁 下頁 |
二七 |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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「稱韓……韓剝皮。」 青年人向凌兄送過一道詢問的眼光,凌兄含笑點頭。 青年人放下李玉,往艙外鑽,向追隨身後的凌兄低聲說:「不是我們要找的人,一上一下,在紫沙洲下游相遇,於理不合,受傷更可反證他不是咱們要我的人。走!可能在後面的船上跟來。」 凌兄也低聲道:「兄弟也認為可疑,不合情理。再說,他即使再大膽,也不敢隨船護送,也絕不會把自己弄成重傷,豈不反而保護不成,卻增累贅麼?」 青年人吩咐丁勇們回船,將沈仲賢拉至一旁,低聲陰森森地問:「李玉呢?」 「我……」 「希望你不致自誤。」 「我……我確是不知他的下落。」 「你們在何處分手的?」 「在龍山,他當晚便回城去了。」沈仲賢提心吊膽地說,不敢再裝傻。 「念在你是個好官,同時捉你也不是本官的責任,因此放你一條生路。但如果我查出你有意隱匿李玉的行蹤,我不會輕易放過你的。」 「我……我怎敢?我……」 青年人冷哼一聲,逕自躍下快船,三條船長槳齊動,向下游駛去。 沈仲賢驚出一身大汗,坐在艙面的角落,好半晌動彈不得。 船上一陣忙,旅客各自回艙。沈仲賢爬回前艙,握住李玉的手,拭掉滿頭冷汗,猶有餘悸地說:「謝謝天!兩世為人。老弟,果然不出你的所料,他認出是我,放我一條生路。他……他就是那位姓……姓岳……」 「雲騎尉岳璘。」李玉微笑著答。 「我叫婉丫頭來幫我,替你換藥,剛才你的臉色好難看,嚇壞我了。」 「我在自己的傷口上捏了一把,臉色怎不難看?」李玉笑答。 「什麼?你……」 「如果不捏一把,便會被他認出來了,痛一陣子可撿回一條命,何樂而不為?」 「他……他為何輕易放過我這主犯,而要捉你這位萍水相逢仗義救我的人?怪事。老弟,我……我很難過,你為了我的事……」 「不要難過,他捉我的事與你無關。」 「不要為了令我安心而……」 「我不騙你。」 「這……」 「一句話,恕在下守秘,今天的事,可說巧遇,我無意中救了你,你也無意中救了我,咱們扯平,誰也不欠誰的人情債,彼此皆可安心了。對不起,小可要歇息了,平安度過第一關,今晚盡可放心大睡。明天請船夫們加點力,重賞之下,必有勇夫,請他們五更開船,明晚便可趕到吉陽鎮,送我登陸,你們便可高枕無憂了。」 「不!我要接你到九江安頓,你的傷沒有十天半月,絕對無法走動。」 「哼!你忘了姓岳的警告了?」 「小女說過,我們有難同當。」沈仲賢斬釘截鐵地說。「我可不冤枉送掉生命。」 「你的意思……」 「姓岳的找不到我,會回頭釘住你的,我算定你仍然對我存疑,極可能在回頭追蹤時,到吉陽鎮證實我的漁民身分,我如果不在吉陽鎮,他不追上來抓你才怪。我有點不支,少陪了。」李玉說完,閉了眼不再多說。 次日黃昏時分,船在吉陽鎮下碇。 第三天午後不久,雲騎尉帶了三位同伴,猛叩周昌的小茅屋大門。 久久不見有人應門,左右三間茅屋,已經有半年以上沒有人居住,宅主人丟下打漁的苦行業,遷到外地謀生去了。 他們到第四間茅屋查問,茅屋的主人告訴他們說:「本地確有一個周昌,夫婦兩人確也是打魚的,但三月前已遷往縣城,在城中的大戶羅四爺家做長工去了。」 岳璘暗叫一聲糊塗,回到周昌的茅屋,破門而入。屋內除了一些破桌破椅之類,四壁蕭條,蛛網塵封,那有半個人影?沒有神位的朽舊案下掛了一幅布帛,上面寫道:「紅娘子楊寡婦潛伏紫沙洲,捉我何用?有種的到紫沙洲捉朝廷欽犯保證你有去無回。我能逃出紫沙洲,良鄉岳家子弟去必無倖。知名不具。」 岳璘沉得住氣,扯下布帛塞在懷中,向同伴苦笑道:「這小子鬼精靈,被他逃掉了。哼!我會捉住他的。」 「他是李玉?」一位同伴問。 「不錯,正是他。」 「那你追他則甚?」 「他可能是艾文慈,在未查出艾文慈下落前,我要捉住他證實他身分。一步一步來,任何可疑的線索我也絕不放過。」 「他如果有艾文慈,怎會到紫沙洲向紅娘子叫陣?」 岳璘淡淡一笑,說:「在決定南來之前,我已搜集了許多有關艾文慈的消息和傳聞。他這人的所作所為,仍像謎一般難以猜測。他在兵亂期間,有時參加官兵殺賊,有時投賊殺官兵,行蹤飄忽,變化無常,沒有人真正知道他到底為了什麼,只能用生性嗜殺四個字來形容他,只要有人可殺,他便不管對方是兵是賊。以他的才智和武藝來說,要離開亂區易如反掌,但他卻不肯離開,哪兒有惡戰,他就往那兒跑,簡直在玩命。因此,他入京意圖刺殺朝廷重臣,到紫沙洲與紅娘子火拼,並非意外。當然,即使李玉不是艾文慈的成分很大,我也不願放過,要捉住他方能決定下一步驟。目下的線索是:他對地方的小事摸得很透,必定有不少朋友,不難控制他的行蹤。再就是他受傷甚重,能走多遠?」 一位同伴呵呵笑,說:「我明白了,岳兄。」 「你明白什麼?」 「說出來你別生氣。」 「兄弟不生氣就是。」 「你武藝超塵拔俗,機智高人一等,眼高於頂,目無餘子,碰上了李玉這個鬼精靈,你心中難以釋懷,動了較量的念頭……」 「你言重了,兄弟不是這種人。」岳璘強笑著接口。 「論情勢,他比你惡劣,一個是白晝的遊神,一個是見不得天日的小鬼,他沒有任何機會取得優勢的,已注定了他失敗的命運。咱們走,先到縣城找金眼雕討消息。」對方滔滔不絕地加以分析,似乎口氣略帶不平。 岳璘的臉色有點不豫,但並未發作。四個人出了鎮,取道奔向東流縣城。 李玉在吉陽鎮呆過幾天,曾經結交了幾位當地的漁夫,所以對鎮中的情形相當熟悉。他並未離開吉陽鎮,躲在一名漁夫朋友家中養傷。這位朋友的住處,位於巡檢司衙門後面的小巷中,屋後對面的院子,便是巡檢大人韓剝皮的後院。 憑他的江湖經驗與正確的判斷,不用打聽,他也知道岳璘已經離開了,至少在十天半月之內不會有危險。只是,他不知道岳璘的去向,然而他可以斷定岳璘絕不會傻得中計到紫沙洲逞英雄的。 在太平府楊五爺家中,他曾經弄到近二百兩銀子,在東流和吉陽村活動結交朋友,買漁船直至養了半個月傷,快要囊空如洗了。 養了半月傷,總算他的醫術高明,恢復了健康,該上路了。這半月中,他對上次紫沙洲失敗的教訓,作了一番周詳的檢討與分析,策定了二進紫沙洲的大計。 |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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