學達書庫 > 雲中岳 > 匣劍凝霜 | 上頁 下頁
一七


  「姓周的老弟已經交代過,只要有人來問,便算大功告成,為何不能走?」

  「好,走就走。三哥,說真的,那位周老弟到底是何來路?花錢在城裏僱咱們來應付……?」

  「兄弟,江湖上的事千奇百怪,千萬不可多問。姓周的花錢請咱們來,又不是要咱們做傷天害理的事,誰管他是何來路?走吧!回城還有三十來里呢!」

  三個人掩上門,匆匆走了。

  周昌被虯鬚大漢打了之後,埋頭大睡。第二天,他裝腔作勢,故意哼哼哈哈叫痛。頭痛、肚子痛、傷痛,還有腰酸背痛,躺在床上不下來,可憐兮兮不勝痛苦。他不住向送飯菜的人哀求放他走,好話說盡。說他不知為何冒犯了他們,說自己的船上還有妻子朋友要照顧,總之,請好漢們放他走,他願意磕頭陪罪。

  沒有人理他,送來的飯菜竟然相當精美,不像是囚糧,而且還有半壺酒驅風寒。

  午間,有一位自稱是郎中的人谷他把脈,說他受了風寒,好在身體強壯受得了。說他的頭上碰傷小意思,換一次膏藥便可落痂。腰酸背痛不要緊,等會兒送來兩杯藥酒,喝下去保管百病皆除。

  藥酒送來了,他感激地一口喝乾,臉無難色。

  晚上的晚餐十分豐盛,他不再哀求放他走,狼吞虎嚥地將飯菜一掃而光,然後躺下安心大睡,證明他的體力恢復得十分迅速,是個熬得住苦,經得起考驗的人。

  鄰室中,監視的人晝夜不斷。

  第三天,仍然是美酒佳餚,除了郎中向他說明病情之外,其他的人對他的哀求和訴苦充耳不聞,不和他說話。

  夜來了,他知道,成敗關頭已到。這是一場豪賭,賭注是賭命,可不能輸,他必須贏,只消有絲毫差池,押上賭注便收不回來了。

  孤身入虎穴,如果憑武力解決,他輸定了。不要說其他的人,一個楊寡婦也足以置他於死地,他只聽說過楊寡婦是如何可怕,如何殺人不眨眼,刀槍不入,秉性殘忍,如果不用智取,絕無勝算之望。

  可是,迄今為止,他還沒見過這位殺人女魔,風流寡婦。

  「吉陽鎮的消息該已傳來,不知那幾位仁兄是否出了紕漏?」他想。

  首先,他得作應變的打算。當然,未到絕望關頭,絕不作絕望的打算。他必須沉著冷靜,善加利用自己的機智,把握任何有利形勢,作最惡劣的打算,控制每一機會,絕不能有任何差錯。

  囚房門倏開,一名警衛站在門外叫:「出來,有人要見你。」

  「大爺,小的……」

  「不許說話,走!」他打一冷戰,膽怯地向外走,在兩名大漢的挾持下,沿一條黑暗的甬道疾走。

  不久,眼前一亮,鼻中嗅入一絲脂粉香。他心中怦怦跳,心說:「看來,那幾位仁兄沒沒使人失望,騙過了這些老江湖。唔!可能我即將見到大名鼎鼎的女魔頭楊寡婦了。」

  這是一間尚算華麗的繡房,牆壁全是上好木料所建,上了桃色的彩漆,很難看出是茅屋中的精舍。紫沙洲不產石頭磚瓦,所有的房屋皆是木造,運木料至洲毫無困難。他在囚房已留心到房屋的建築形式,已看出這一帶的房舍外表看來簡陋,其實相當堅牢,木牆厚實,可能還有複壁,門窗甚少,很難破壁而出。從囚房到目前的繡房,只經過一條甬道,可知房屋的面積並不廣,住不下多少人。

  繡房中異香撲鼻,妝臺前坐著一個渾身火紅的女人,只看到曲線玲瓏的背影。四名俏麗的帶劍侍女分立在床前,一個個如花似玉,可是,俏麗的女人帶了劍,總令人感到不是滋味,心中發毛。

  紅衣女人並未轉過身來,從妝臺上的銅鏡中,留意著入房的人一舉一動。

  銀燈照耀,異香撲鼻,紅妝在房,風光綺媚。如果四位侍女不帶劍,這情調該多美?兩名大漢在房門外欠身行禮,稟道:「稟娘娘,人已帶到。」

  「叫他進來,你們可以走了。」一名侍女說。

  兩大漢將周昌向房內一推,掩上了房門。

  「你們也各自歇息去吧。」紅衣女郎說,並未轉過身來,周昌只能看到她的側面,發覺那是一張頗具美感的臉蛋。燈光下,她顯然曾經過細心化裝,粉臉桃腮,不易看出年齡。

  四侍女請安告退,從另一道門悄然退出。

  如果這時行雷霆一擊,該是難逢的好機會。可是,誰也不敢冒險一試,即使一擊成功,如何全身而退?室外必定戒備森嚴,衝不出去的。據說楊寡婦練了內家氣功,刀槍不久,必須氣功比她更高明更精純的人,方可制她的死命,在未摸清底細之前,行險一擊未免太過愚蠢。

  「床前有繡墩,難道要我請你坐麼?」

  周昌僵立在門旁,身軀在發抖,臉色不正常,似乎不知如何是好,結結巴巴地說:「這這是女人的……的閨……閨房,小的不……不能…」

  「這是我的閨房,你是不是怕我紅娘子楊寡婦?」紅衣女人神態悠閒地說。

  「小……小的……」

  女人徐徐站起,慢慢轉過身來,笑問:「你該認識我,所以才敢大膽混入紫沙洲吧?」

  周昌手腳發抖,避開正題惶然問:「姑……姑娘,你……你說這……這裏是……是有妖怪出現的紫……紫沙洲?」

  紅衣女人走近,奇香撲鼻,臀波乳浪撩人心魄,燈光下臉容顯得艷麗如花,一雙可鉤魂攝魄的媚目,不住地在他渾身上下轉,笑容極為動人,問道:「你敢說你不是故意裝傻?嗯?」

  周昌臉色泛白,恐懼地說:「姑娘,小的不……不懂你的話,你……」

  「你來此地有何圖謀?」

  「小……小的不……不知因何到……了這裏的。」

  「你不知道?」

  「小的在丁……丁家洲收攔江釣,突遇怪風,小的只知失足滑倒,便到了……便被……便到了此地,被五個人打了一頓。姑娘天恩,請把船還給小的,小的妻子和兩位鄰居都在船上……」

  「你胡說八道。」紅衣女人沉下臉叱喝。

  「小……小的……」

  紅衣女人突然伸出春筍似的玉手,一把扣住他的左手一帶。他身不由己,順帶勢衝出,「砰」一聲大震,栽倒在丈外的朱欄大床上,跌入香噴噴軟綿綿的羅衾繡衾中。

  接著,紅衣女人跟到,伸手將他笑吟吟地拉起,笑道:「坐好,我來問你。」

  「小的……小的……」他臉色蒼白地叫,被按在床沿坐下。

  「把你的身世說來聽聽。」紅衣女人在床頭的繡墩坐下說。
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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