學達書庫 > 雲中岳 > 匣劍凝霜 | 上頁 下頁 |
三 |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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「哈哈!天理國法?算了吧!殺良民的狗官,反而加官晉爵,造反的流賊殺膩了搶夠了,最後接受朝廷招撫,同樣可享富貴榮華。不!天理國法那是騙人的玩意,天瞎了眼人心不古,我要用自己的手,去懲罰這些滿手血腥的人,於天理國法無關。」 不久,他懷中揣了二十兩白銀和五張一貫面額的銀鈔悄然走了。 回到店中,先前與他衝突的大漢已經遷走了。大床上,五六名旅客已經入睡,鼾聲震耳。他的鋪位左鄰,換了一位鶉衣百結的老人,已是沉沉睡去。 剛脫下多耳麻鞋,坐入床內,拉過棉被蓋上下身,床下突然鑽出三個大漢,兩人向床上一撲,抓住他的雙腳向下拖。 不等他有任何反擊的舉動,第三名大漢已用一把尺八匕首抵在他的小腹上,喝道:「不許動,你給我乖乖地聽候擺佈。」 他臉色一變,好漢不吃眼前虧,不再反抗,問道:「諸位是何用意?」 兩名大漢七手八腳取牛筋索捆上他的雙手,然後拖出房外。 幽暗的廊下,出現了兩個人影,他一眼便看清其中之一,赫然是先前被他制住的大漢,便明白了一半。 大漢走近,陰森森地冷笑道:「狗東西!你還逞英雄麼?有你受的人了。」聲落,連抽他四記耳光。 接著,五個人拳腳交加,圍毆他一個人。只打得他仆而再起,頭青臉腫痛苦難當,雙手被綁,五個大漢拳重腳沉,那還會好受?他感到眼前發黑,軀體欲裂,五內翻騰,昏天黑地。但他悶聲不響,被打倒後又站起來。可是,沉重的打擊委實受不了,他吁出一口長氣,終於昏厥。 醒來時,他感到渾身的骨頭似乎已經散開了,痛楚向怒潮般陣陣襲來,痛得神智一清,這才發覺救醒他的人,是同房的幾個旅客和兩名店伙。店伙取來了一盆冷水,由一位旅客替他用布拭臉。 「他醒來了,謝天謝地。」替他拭臉的人喜悅地叫。 他睡在自己的床上,同房的旅客皆在四周照應,十來雙關切的眼睛注視著他,令他感到一陣溫暖。 「請將在下的革囊拿來。」他虛弱地說。 鶉衣老人在他床頭的盛物架取下革囊,放在身旁打開說:「小兄弟,你要什麼。」 「取跌打藥吞服,勞駕伙計替我取一碗酒來。」他一面說,一面忍痛坐起,從革囊中取出一個尺二長的木盒,和數瓶丹丸藥散,倒出三顆未包有蠟衣的褐色丹丸丟入口中,又道:「謝謝諸位相救盛情,那些人呢?」 「走了。」一名旅客說。 「他們都是些什麼人?店伙計,貴店難道就容許外人欺負客人麼?」他向店伙問。 店伙計一臉尷尬,苦笑道:「他們都是洪春坊楊五爺的幫閒打手,楊五爺的侄兒楊鈞是巡捕大爺,不要說小店招不住,太平府誰敢惹他們這群兇神惡煞?」 「哦!原來如此。」他冷冷地說。 另一名店伙取來了一大碗酒,他接過咕嚕嚕猛往口裏倒。 「受了傷,酒不可喝得過多。」鶉衣老人皺著霜眉說。 他喝乾了碗中酒,笑道:「不曾破皮流血,不要緊,酒可助藥力驅散淤血,有利無害,多謝老伯關注。」 他再次向旅客道謝,方將革囊推在枕邊,齜牙咧嘴地躺下調息。 鶉衣老人也躺下了,扭頭低聲問:「小兄弟,如果撐不住,去找個郎中來看看好不?」 「小可本就是郎中,明天開個單方撿兩服藥,三兩天便不妨事了。」 「你是個郎中?專那一門?」鶉衣老人信口問。 「專治小兒百病,擅長婦人暗疾及跌打損傷,對針灸尤有專精。」 「呵呵!你可真用上了,自己醫自己,難怪這般沉得住氣了。你貴姓?老漢姓于,名超。」 「小可姓李,單名玉。」 「你會治傷,能否治癆?」 「五癆七傷,豈能分開的?」 「哦!老朽倒小看你了。老漢有一位朋友,年前雙耳突聾,十指疼痛不能握物,神智不清,終日渾渾沌沌,不知能否醫治。」 李玉略一沉吟,說:「行醫的人,必須看症論病。依老丈說來,恐怕是手少陽有病,內用藥劑外用針灸及推拿,該可奏效。」 「小兄弟,我那位朋友家徒四壁,和我一樣貧窮,但不知小兄弟能否做做好事,免費替我那位朋友診治?」 李玉猛然想起懷中的銀子,探手一摸,那裏還有分文?連銀鈔也不翼而飛,顯然已被那些打手順手牽羊搜走了。 「土匪!強盜!」他恨恨地低聲咒罵。于老人轉過頭來,展笑道:「我那位朋友如果肯做土匪強盜,便不會窮得……」 「老伯請勿誤會,小可罵那幾個打手,他們搶走了我二十五兩銀子,我的盤纏完蛋了。行醫志在濟世,小可卻不是見錢眼開的人。老伯那位朋友貧窮,小可不取分文,願為效勞,但不知貴友目下在何處?」 「龍山。」 「龍山在何處?」 「在當塗縣南十里地。你酒量不錯,可知道孟嘉落帽的典故麼?」 「不錯,孟嘉善飲,但從不亂性,深知酒趣……哦!記起來了,龍山,那不是桓溫大宴龍山,孟嘉落帽之處麼?」 「正是那座山……」 「可是,小可有事,不到當塗……」 「一去一回,半天功夫盡夠了。小兄弟……」 「好吧,過兩天再去好不好?」 「謝謝你,小兄弟。你好好休息,不打擾你了。」 李玉怎能入睡?直至三更以過,方在痛楚中睡著了。 當塗縣是太平府的附廓,龍山地西南十里地,往返甚便。因此他答應了,休養了兩天,身上的淤腫已消,他不敢再去找表兄要錢,怕引起官方的注意。 第三天一早,他掛了革囊,吩咐店家看住自己的行囊,說是晚上還要回店,然後點著打狗棍偕同老人出城,沿南下大道直奔龍山。 沿途,于老人有意無意地探詢他的家世,他也就信口胡謅,編出一套足以令人深信不疑的鬼話敷衍。 「小兄弟,你遭受個兇悍的打手圍攻,最後受創昏厥,可知內腑受傷不輕。可是,你兩天之後便已恢復體力,如在旁人,三個月以內不見得下床。依老漢看來,你定然是個練武的人,與藥力無關。」于老人平靜地說,口氣相當肯定。 李玉淡淡一笑,說:「不瞞老伯說,專治跌打損傷的人,如果不練武,即使再高明也無人敢信。」 「小兄弟練的是外家呢,抑或是內家?」 「學武沒有內外之分,只分技藝。」 「請教。」 |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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