學達書庫 > 雲中岳 > 無情刀客有情天 | 上頁 下頁
一〇二


  一陣可怖的潛勁湧到,鬼王的身軀突然倒飛而起,砰一聲大震,倒撞在身後兩丈外的一株大柳樹上,枝葉搖搖中,鬼王跌昏在樹下像個死人。

  永康也站立不牢,虛脫地挫挫跌在地,臉色突然變得蒼白如紙,然後逐漸轉青,渾身在發抖,口角有血溢出。

  他手腳一松,軟綿綿地躺倒。

  久久,他戰慄著掙扎而起,瞥了兩個昏倒的人一眼,轉身邁動抖索的雙腿,踉蹌舉步往回走。

  冷得受不了,天空中炎陽似火,但他卻感到冷焰起自內腑,冷得如同掉在冰窟裡,冷得如同處身在極北的萬載玄冰內,牙齒顫抖似乎要震碎滿口鋼牙。

  他拾了一段枯竹,支撐著不受控制的身軀,憑強烈的自信心,走向他希望的道路。

  許久許久,樹下的鬼王尚未醒,臉色灰敗的狂丐首先醒來,看到口中溢血昏迷不醒的鬼王,驚得血液快要凍結了,誰把這位被稱為天下凶人的鬼王打成這鬼樣子?

  打他的年輕人已經不見蹤跡,難道鬼王也栽在這個年輕人手中的?他忍著全身的疼痛,救醒了鬼王。

  鬼王傷得比狂丐更慘,胸腹被奇異的暗勁接觸處,皮下淤血一片暗紅,全身每一條肌肉都發痛,每一根骨頭皆又酸又麻,雙腳失去支撐身軀的力量。

  狂丐拖著衰弱的身軀,到附近請來了三位鄉民,兩個抬了鬼王,一個攙扶自己,心驚膽跳走向汊河口碼頭。

  徐永康是抄小道走的,在水門附近方走上北行的小徑。這裡,已是大東門附近了,小徑上行人稀少,很少有外地人利用這條道路。

  距他的家還有三里左右,他得支持下去,必須回家求救,體內的冷流愈來愈強烈,再拖下去,很可能會凍僵。強烈的求生意識支撐著他,他一步步接近自己的家園。

  他聽到身後傳來腳步聲,但已無暇理會來的人是誰,他像一頭受傷的野獸,憑本能掙扎著歸巢。

  「咦!這人有病。」身後傳來清晰的語音。

  「大熱天他抖得厲害,像是發冷,何不替他看看?」另一人已到了他身側說。

  兩個人扶住了他,強勁有力的手將他挽至路旁扶在樹下靠坐在地。

  他眼前朦朧,渾身猛烈地戰抖。

  「請……請帶……帶我到……到前……前面徐家……」他拼全力大叫。

  其實,齒戰得厲害,他以為自己在大聲叫嚷,其實聲音小得可憐,聲音壓縮在咽喉內發不出來,發出來也走了樣,沒有人知道他在說些什麼。

  一雙大手在他頭面撫動,在他身上各處探索,片刻,那位最先發話的戚兄悚然地說:「侯兄,這人不是患病,也不是痢疾。」

  「戚兄,那是……」

  「渾身冰冷,皮膚收縮,寒意內生,四肢將僵,口中呼出的寒氣有特殊的腥味,這人被一種怪異的寒毒奇功所傷。」戚兄一口說出致病的原因所在。

  「咦!寒毒功?這……」

  「這人已經沒有救了。」戚兄斷然宣佈結果。

  「哦!戚兄,冷魔常壽昌老前輩,不是先到安園附近待機嗎?他的冰魄神丹,正是寒毒功的剋星聖藥。」

  ***徐永康已經無法控制自己,但他的靈智仍然是清醒的。聽兩人的口氣,像是對傷毒極有經驗的行家,懷有慈悲心腸的好人。

  「來不及了。」戚兄頹喪地說:「寒毒已發,這人只能再支持片刻,半途心脈一斷,被村民看到,咱們就得打人命官司了。」

  「真的沒救了?」

  「沒救了,除非馬上有練了至陽奇功,而且已練至陽極陰生境界的人,先替他以先天真氣收聚體內余溫,保住心脈,再徐徐疏導運行,排出寒毒再用藥相濟,才能暫時保住性命。」

  「總不能見死不救。」侯兄慨然說:「咱們趕兩步,帶他去找常老前輩。」

  「這……」戚兄欲言又止,沉默片刻又說:「常老前輩孤僻古怪,心硬如鐵,決不會捨得用珍逾拱璧的冰魄神丹,救一個不相關的陌生人。」

  「值得一試,是嗎?反正這人已到了這步田地,能否救得了他,看他的造化了,走,我來帶他。」

  侯兄相當熱心,將徐永康抱起。

  「這樣能抱多遠?扛在肩上走吧!」戚兄說。

  「扛在肩上,不顛死才怪,走。」

  走了一里左右,戚兄趕上說:「換手吧,給我。」

  抱人走路是十分吃力的,強健的人也支持不了一里半里,何況徐永康高大魁偉,而侯兄卻乾瘦矮小,所以走了一里左右,已經汗流浹背喘息聲可聞了。

  戚兄剛將人接過,便駭然驚道:「糟!這人已經死了。侯兄,你抱的是一個死人,居然毫無所知?」

  徐永康的身軀已經不再顫抖,呼吸已經停止了。

  「大概是舉步不久後斷的氣。」侯兄苦笑:「我只發覺他猛烈地抖動了幾下,以後由於趕路,便無暇分心留意他的變化了。把他放在路旁吧,咱們已盡心了。」

  徐永康靜靜地躺在路旁,渾身冰冷。這條路甚少人蹤,不知要等到何時,才會有人發現他的屍體。同一期間,東大街梁家門前,三位神氣的中年人,叩動梁家大院門的大獸環。

  院門開處,老門子梁孝當門而立,用頗感驚訝的目光,迎接三位不速之客。

  「諸位爺台……」梁孝遲疑的發話。

  為首的魁梧中年人,從袖中取出一封大紅拜貼。

  「相煩通報。」中年人將拜貼遞過:「霍山天柱三雄,前來拜會梁三爺。」

  梁家已有應變準備,但似乎沒料到來人會是天柱三雄,所以梁孝大感意外,客氣地將客人往裡請:「三位爺請進,小的這就入內稟報。」

  院子很大,顯得空曠無人,大概閒雜人等已經先一步遣走了,讓來客摸不清路數。

  梁三爺平時很少在家,在南京江寧船行照料,恰好在大前天返回儀真,可能已聽到儀真將有重大事故發生的風聲,所以回來就不走了,以往他總是逗一天兩天就會船行照料的。當然他並是碰巧回家的,因為有不少朋友同來。

  宏大的客廳中,梁三爺,長子世鈞、次子世亮、長女玉鳳,親自接待來客。兩位老僕奉茶畢,悄然退去。

  雙方客套畢,梁三爺話峰轉上了正題:「諸位遠道而來光臨寒舍,梁某深感榮幸,但不知有何見教,可否給予明示?」

  霍山是六安州的主山,主峰稱天柱。天柱峰下建了一座莊歸雲小建築,住了三位江湖上大名鼎鼎的武林高手,號稱天柱三雄,他們是絕劍趙天柱、三陰手鄭初、魔爪王王士信。這三位爺各懷驚世奇學,是黑道中的大豪。歸雲小築的格局有如山寨,是包庇歹徒的禁地。由於三雄並未在官府落案,官府無法名正言順對歸雲小築採取行動,也沒有採取行動的力量。群山深處別有洞天,陌生人接近至三里內,訊號傳警瞬息可至,到了山莊也找不出絲毫罪證,所以官府無可奈何。

  「在下兄弟這次前來府拜望,三爺想必已經知道咱們的來意了。」絕劍趙三柱豪氣飛揚地說:「貴友拔山舉鼎蒼應龍看得起趙某,差趙某前來轉達口信。」

  「哦!蒼老兄已經來了吧?」

  「還沒有,他和幾位朋友沿途遊山玩水,要晚幾天才能趕到。」

  「這麼說來,狂丐歐老與各位兄台一樣,只是先遣人員而已。」

  「對,這叫做打旗兒的先上。我想,三爺邀請助拳的朋友,大概早已到達貴地了吧?」

  「來了幾個。」梁三爺笑笑:「梁某在江湖還有幾分實力,朋友們為朋友兩肋插刀,盛情可感。趙兄,蒼老兄的口信有何見示?」

  「且慢提口信。」絕劍有意拖延:「歐老兄在南門外碰上令郎令媛,疏狂慣了言詞中難免得罪人,三爺竟派人追蹤,把歐老兄和鬼王賀飛老兄打得半死,是不是太過份了?」

  梁三爺大吃一驚,兩子一女也愣住了。
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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