學達書庫 > 雲中岳 > 無情刀客有情天 | 上頁 下頁
一〇一


  繞過一座池塘,迎風送來一陣陣荷花的清香。陽光下,田田荷葉上散落著一串串晶瑩的露珠,千萬朵尚未完全綻放的荷花象動人的花海。他無心觀賞風景,沿小徑急走,想在前面里餘的村落,打聽老花子的去向。

  繞過池塘,驀地他站住了。

  四野無人,死一般的靜。

  沉默片刻,他終於緩緩地轉過身來。年輕人耐性有限,這種寂靜的氣氛是令人難耐的。

  身後十余步,荷池旁的一株柳樹下,站著不言不動的狂丐歐明峰,貼樹而立不像是活人。

  「你是來找我的?」狂丐眼中有強烈的警覺表情:「我不信你背後長了眼。老夫長身而起,未發出任何輕微的聲息,但你確是在老夫挺身站起時止步的。」

  「你在這附近隱身?」他答非所問:「很好,很好。」

  「老夫不知你的來路,但在梁家兩子女動手時,老夫便知道你是可怕的勁敵。」

  「有理由支持你的判斷嗎?」

  「有,在你的眼神中,看不出絲毫情緒上的波動。」

  「理由並不充分。」

  「在老夫眼中,已經夠充分了。再就是看到有人打架,而有一方是自己人,情緒如不波動的人,這人如不是白癡,那一定是沒有知覺的死人。老夫敢保證,那時你的手掌心一定沒有出汗。」

  「對。」

  「證明你已經修至泰山崩於前而目不瞬的神化境界。說吧,找老夫有何用意?」

  「請老丈遠離儀真,有多遠就走多遠。」

  「大膽!」狂丐冒火了:「舉目江湖,沒有幾個人敢在老夫面前說這種狂妄的大話。」

  「也許在下用詞不當,但在下是當真的。」他溫和地說,臉上神色泰然。

  「如果老夫不走呢?」狂丐一面舉步走近:「你在威脅老夫嗎?」

  「豈敢豈敢。」他屹立不動:「老丈如果不走,一切後果自行負責。」

  「你貴姓大名呀?」狂丐站在八尺外獰笑問:「在我狂丐面前敢如此無狀,你是破天荒第一個。」

  「不要問在下的來歷,在下只要知道老丈到底走不走。」他毫無警覺地說:「在下不允許任何人打擾梁家的安寧,老丈請不要誤解在下的用意。」

  「小輩,你也不要誤解老夫的意思,老夫……」狂丐話未說完,打狗棍出其不意掃擊而出。

  雙方相距不足八尺,面面相對伸手可及。狂丐右手所握的打狗棍本來就支點在身前,信手劈出決無不中之理,以老花子的超凡身手與豐富的相搏經驗,突襲一個後生小子,割雞用牛刀必定百發百中。

  可是,怪事出現了。打狗棍驟發,快如電耀霆擊,但狂丐只覺眼一花,一棍落空,而頭頂微風颯然,有物自頂門上空一掠而過,感到發結一緊,腦袋不由自主順拉勢後一仰。

  卟一聲悶響,驚怖的狂丐發現自己的屁股蛋挨了一記重擊,本來被拉得向後仰的腦袋也來及恢復原位,就樣被可怖的力道把身軀震得向前飛拋。

  狂丐果然了得,斜飛出兩丈的身軀半途被意志力恢復控制,收腰吸腹扭正身形,重重地沉落雙足著地,驚恐地轉過身來。

  徐永康站在狂丐原先所立的位置,手中拂動著原屬於狂丐的黃竹打狗棍,臉色正常,但微有怒意,狂丐像是見了鬼,驚恐地死盯著徐永康,眼中疑雲重重,似乎不相信眼前所發生的事實。

  按情理,受到攻擊的人閃避,必定往後退,以便脫出兵刃控制的威力圈。

  這是一種趨吉避凶的本能,但狂丐發現徐永康是從自己的頭頂上空越過的,半轉身前空翻快速絕倫地起落,翻越時抓住了狂丐的發結,落地時一腳將狂丐踢飛,而且不可思議地奪獲了打狗棍。

  「你……你是人是鬼?」狂丐的語音大變,變得慌亂失措,語無倫次。

  「大太陽當頭,你怎麼語無倫次說鬼話?」徐永康大聲說:「老丈,你怎麼偌大年紀,出手攻擊不按規矩偷襲?不要臉!」

  「你小子存心戲弄老夫,老夫和你拼了!」狂丐咬牙切齒怒吼,疾沖而上,左手一引,右拳來一記沉重如山的黑虎偷心,拳風虎虎,內勁千鈞,真是存心拼命了。

  徐永康不接招,也不退縮,身形奇快地向下一挫,丟掉打狗棍,出右腿掃擊,好一記快速絕倫的俗招掃堂腿,由他使用出來,俗招也成了令人無法躲閃的絕招。

  「砰!」狂丐這次終於摔倒在地。

  徐永康轉了一圈,身形轉回原位長身而起。

  「你這老不死拳上真有五百斤以上的力道。」他拍拍手說:「起來!在下要替你拆骨。」

  跌得並不重,但脛內被擊中處痛入心脾。狂丐忍住痛楚翻身而起,耳中還沒聽清徐永康的話,打擊已雷霆似的光臨,砰砰卟卟一陣暴響,小腹肋接二連三挨了五六記重拳,已運功護體的身軀,如受無數萬斤重槌,連續重擊,挨了幾下之後,便氣散功消失去護身的功能。

  「砰!」狂丐第二次仰面便倒,只痛得眼前金蠅亂飛,渾身痛軟了,不知人間何世。

  「原來你練了一種古怪的氣功。」徐永康說:「我卻不信邪,倒要看你能支持得了多久。」

  狂丐只知道自己渾身虛脫,想反抗力不從心,感到被人抓起,首先是左右頸根挨了兩劈掌,然後腹部一震胃部上擠,然後左肋挨了沉重一擊,然後……

  然後眼前一黑,便失去了知覺。

  徐永康吃了一驚,怎麼把人打死了?趕忙俯身察看,一捫老花子的口鼻,這才松了一口氣,輕拍老花子的臉頰,輕叫:「老丈,醒一醒,醒一醒……咦!」西面不遠處,一個人影來勢如電射星飛,冉冉而至。

  他放下狂丐,挺身而起。

  是一個穿青袍佩長劍,面貌威猛的中年人,右胸襟上,繡了一隻拳大的銀色鬼頭圖案。

  來人在丈外止步,臉有驚容。

  「咦!這不是狂丐歐明峰老兄嗎?」來人的目光落在昏厥的狂丐身上,然後轉投向永康:「老夫在遠處,親眼看到你痛打他。」

  「不錯,他該打。」他點頭承認。

  「你……你能用……用雙拳打……打昏他?可能嗎?」

  「你何不把他弄醒問問?」

  「你……你一定使用了見不得人的歹毒玩意。」

  「在下身上只帶了幾錠銀子。」他拍拍腰袋說:「聽口氣,大叔你是老花子的朋友。」

  「不錯,老夫與歐老兄結伴而來的。」

  「那麼,請把他帶走,遠遠地離開儀真,走得愈遠愈好,走了不要回來。」

  「哼!老夫與歐老兄,是為人助拳而來的,想必被你偵知內情,先下手為強打昏了歐老兄。小輩,想這樣打發老夫是不容易的。閣下能赤手空拳打昏歐老兄,定非等閒人物。老夫鬼王賀飛,閣下亮名號。」

  「在下一個小人物,沒有通名的必要……」

  鬼王賀飛突然暴叱一聲,乘永康說話分神的好機,猛地飛出一拳。相距約一丈左右,手一伸拉近了三尺,按理決不可能傷得了七尺外的人。

  永康畢竟缺乏經驗,料定鬼王不動手則已,動必拔劍相搏,估計錯誤遭了殃。不等他有所反應,一股陰柔而直逼內腑的詭奇掌力及體,感到渾身一震,冷流起自尾閭,沿脊上升。

  他大吃一驚,也暴怒如狂,大喝一聲,拼一口元氣,踏進一步雙手齊推,虛空攻出一記推山填海,鬼王剛收掌,剛張口哈哈狂笑。

  「哈哈哈哈……嗯……」
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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