學達書庫 > 雲中岳 > 無情刀客有情天 | 上頁 下頁
三五


  「姬姑娘,你先吃喝,不要等我。」他帶了衣物出洞走了。

  回來時他換了一個人,大袖子水湖綠色博袍,濕漉漉的髮辮盤在頭上,除了仍可看到裂痕的嘴唇,已看不出三天苦難所留下的痕跡,出現在姑娘面前的,是一位翩翩濁世佳公子,與往昔貝勒爺的氣慨差不多,多了一份瀟灑飄逸的氣質。

  姬姑娘已將食物擺好在食籃蓋上,困惑地打量著他。

  「你真是歹徒們聞名喪膽的天羅嗎?」姬姑娘用不相信的目光注視著他:「怎麼可能呢?你看,你像不像一位富貴人家的豪門子弟?」

  「聽你的口氣,好像天羅會吃人似的,我真有那麼可怕嗎?」他在旁席地坐下:「要想把事情辦好,像出山虎那種野人似的裝束,是決難成功的。進食吧,我得好好睡一覺。」

  姬姑娘在草堆中睡得很不安靜。天沒亮,她就出洞到溪邊洗漱。與一個陌生男人同在石洞中安歇,在她來說,這是又刺激又耽心的經驗,不難想像她心中的奇異感受是如何強烈了。

  早膳後,出山虎親自帶人送他們出山,直送至老狼沖外,指明東西路途方殷殷道別。

  他們是向西走的,西面四十里就是壺口關。他在一處三岔路口止步,路旁豎了一根將軍箭,上面指向東北的一端刻著:到虹梯關九十里。

  「在下改走虹梯關。」他向姬姑娘說:「不送你了,姑娘珍重。」

  「丘兄。」姬姑娘遲疑地說:「你真的不需要幫助嗎?單人獨劍闖齊雲莊?」

  「是的。」

  「加我一把劍,如何?我是當真的。」

  「姑娘,這一來,令姨父天外流雲柴大俠,不傳俠義柬找我算賬才是怪事。」

  「胡說……」

  「事實如此。」他打斷姑娘的話:「如果姑娘肯相助,那就請將這裡的事,向令姨父說明經過,以免令姨父聽信井莊主的一面之詞,聲援齊雲山莊。」

  「我會辦到的。」姑娘說:「我這就趕回去。」

  「那就謝謝你啦!珍重再見。」

  姬姑娘不勝依依地目送他的身影去遠,方喃喃地自語:「我相信他一定有正當的理由找雲裳女史,我一定要說服姨父不過問他與齊雲莊的糾紛。」

  半月後,齊雲莊。

  這裡是兗州府陽谷縣安平鎮,當地人稱為張秋鎮。往南行百餘里,便是已經乾涸了的水滸梁山強盜窩。

  鎮位於陽谷、壽張、東河三縣的三不管地帶,西至陽谷僅二十餘里。因此,新設了兩座衙門:糧、捕通判衙門。閒雜人等,最好不要在這裡討野火。

  齊雲莊在鎮西五六里,地當至陽谷大道的南首。

  江湖怪傑天涯怪乞是近午時分到達陽谷縣城的,不落店出朝陽門,沿大道風塵僕僕奔向奇雲莊,遠在五里外,便可看到路南半里外高大的莊門樓。

  半里長的筆直大道銜接官道,比官道還要寬闊。井家是當地的大地主,百餘年前便是本地的大家族,莊中建了五六十棟房舍,真算得是鐘鳴鼎食之家。

  距岔路口還有里餘,便看到三名巡捕從莊道折出官道,策馬馳向安平鎮。

  天涯怪乞一怔,腳下一慢。

  「糟了!夜梟比我早到。」他不安地自語:「井老兄既然借助于官府,那麼,他收容雲裳女史的事是真的了,我該怎麼說?他如果肯把那女妖打發走,就不會求助於官府。看來,我老花子恐怕無法說服他了,難道他居然與夜梟這種江湖蟊賊也有來往?」

  好大的一家齊雲莊,從莊門伸向大廳的馳道,足有一裡長,演武場設有各式練功的器械,自石擔石鎖至規模宏大的梅花椿,一應俱全。

  從昨天起,齊雲莊突然發出了戒嚴令,戒嚴的理由是將有不明來歷的武林高手前來尋仇,全莊的子弟如非必要,嚴禁外出。敵樓上升起了五色旗,白天是旗號,夜間是燈籠,以牛角傳聲相輔,外敵不論從哪一方向進入,皆可從敵樓傳出的信號指揮攔截。

  天涯怪乞一走進通向莊門的大道,便被莊門樓的瞭望發現了,三名中年人及時越過吊橋,在橋頭迎接來客。老花子是江湖名流,在里外便被莊中人判明了身份。

  他受到熱烈歡迎,幾位老朋友把他請至大廳,莊主已先一步降階相迎,客套一番,賓主欣然升階入廳。

  莊主擎天一劍井若天年約五十開外,國字臉膛紅光滿面,留了三綹須,獅鼻海口,雙目神光炯炯,威嚴之中,透著八分和薏慈祥,不愧稱當今的武林風雲人物。

  雙方分賓主落坐,僕人獻上香茗,老花子的包裹不讓僕人們取走,就擱在自己腳下,已明顯得表示出隨時可以告辭的意思。

  「老哥風塵僕僕,似是經過長途跋涉。」井莊主欣然說:「三年不見,老哥精神更旺健了。聽說老哥哥近來在河南行道,可曾與天外流星柴兄把晤?」

  「是跑了好些路。」天涯怪乞笑笑說:「你知道,柴老弟福壽雙全,在家納福從不過問外事,老花子卻是一個多管閒事的討厭鬼,怎敢登門自討沒趣?倒是在山西碰上了他的愛徒,是姬家的小姐。人不錯,武功也到家,年輕嘛,免不了管管閒事。她追逐在河南殺人劫財,逃向山西仍沿途做案的夜梟馮浩,幫了老花子一點忙,可惜仍然被那惡賊逃掉了。」

  他一面說,一面留心察看井莊主的神色變化,提到夜梟馮浩,井莊主臉上毫無異狀。

  「夜梟馮浩?這傢伙十幾年前曾經在山東做了幾次案,被泰山雙傑趕得上天無路,搗了他的秘窟,起出了他全部家當,足有數萬贓藏,從此便銷聲匿跡,據說已傷重斃命,怎麼在河南山西做案?」井莊主泰然地說:「恐怕不是他吧?老哥看清他了?」

  「沒看清,追到山西,從他的朋友口中,證實了他的身份。老弟,你不認識這個人?」

  「沒與他照過面,聽說這惡賊白天從不在人前露面,據泰山雙傑說,這惡賊生得耳尖臉圓,天生的獠牙又尖又利,做案必定傷人,又貪又狠。」

  「恐怕他已逃到貴地附近了。」

  「真的?哼!他最好不要在敝地三縣做案。」

  「那可不一定。」天涯怪乞說:「老弟,聽說過金陵雙豔兩個妖女嗎?」

  「聽說過,但最近幾年,已經沒有人提起她們啦!」

  「雲裳女史郝桂貞呢?」天涯怪乞直攻核心。

  「兄弟聽說過,從未謀面。那女妖其實並沒真的吃過風月飯。對,她也失蹤十幾年了,最後有人見到她,好像是在金陵。咦!老哥問這些妖女,有何用意?」

  「查證一件令人困惑的事。」天涯怪乞苦笑說。

  「與兄弟有關?」

  「看貴莊戒備森嚴,頗不尋常。」天涯怪乞另起話題:「是不是有麻煩?」

  「前一晚上來了夜行人,輕功之佳,武林罕見。」井莊主臉上有了怒意:「鬧了半個更次,最後寄柬留刀,從容遠遁,兄弟咽不下這口氣。過慣了太平日子,敝莊真也該提高警覺了,必須乘機磨練磨練,也會會各地的友好。」

  「沒有線索?」

  「沒有。」

  「柬上說些什麼?」天涯怪乞追問。

  「只有八個字:人不交出,小心狗命。」

  「交什麼人?」

  「誰知道呢?這簡直是兄弟平生所受的最大的侮辱。這狗東西一定會再來的,不來便罷,來了,哼!」

  「唔!疑問重重。」

  「老哥哥是否聽到什麼風聲?不是途徑敝地和兄弟敘舊的吧?」井莊主惑然問,若有所悟。

  「請坦誠回答老哥哥的話。」天涯怪乞正色說:「老弟真不知道雲裳女史和夜梟的事?」
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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