學達書庫 > 雲中岳 > 亡命之歌 | 上頁 下頁 |
一六〇 |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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飛瀑內側衝擊在一座凸出的巖石上,水向外擠湧,文昌身在外側,被水帶動往外冒,頭恰好出了瀑外。 他頭腦昏沉沉,但仍和死神掙扎,猛地吸入一口真氣,手無意觸到繫在腰間的飛爪百鏈索。 人在生死一髮中,如果能保持靈臺清明,他定是超人,這種人太少太少了,文昌就是這種人,本能的拉開套鉤,全力扔出,他無法分辨方向,只有本能的亂扔。 飛爪百鏈索如細指,是絲繩纏牛筋所組成,長短沒有一定的規格,一般說來,功力高臂力夠的人,可能至六丈左右,可以飛抓五丈高的飛簷,頂端有一柄八寸長的影爪或五爪的鋼鉤。文昌的飛爪長有五丈,這是江湖人的法寶。 飛爪投出去了,但他仍向下急劇的沉墮,完了。 *** 施家一行人,正緩緩攀上劍門關。 七幻道、極樂僧、鬼魑山堂,在北面不遠處一處山村內養傷,兩批人一在村北,一在村南。 紅砂掌和小蘭小惠一群人,正通過了牢固關往南飛趕。 ▼第十九章 遁跡潛修 文昌死中求生,扔出了飛爪百鏈索,人仍向下飛墮,隨水下瀉。 鏈索一振,他身軀一頓,只感到肢體如裂,氣血脫體,昏眩和奇痛無情的向他衝擊,眼前一無所見。 但他的求生意志特別堅強,雙手疾伸,抓住了鏈索,向上拉,以便減輕腰帶上疼痛,兇猛沉重的水力,沖得他無法抬頭用勁。 總算他命不該絕,身在瀑布的邊沿,身軀被水沖得不住轉動、搖擺,有時會擺離瀑布,讓他呼吸。 良久,昏眩感退去,眼中已可分辨景物了,旁邊就是絕壁,下面兩丈左右,便是瀑底。瀑布沖在下面的河床上,水花水柱激起兩丈多高,然後沿傾斜峻急的河道狂瀉而下,直至二十丈的谷底深淵。抬頭上望,他已經被沖下二十丈左右了,飛爪抓在瀑布外側的石縫中,救了他的命,假使沒抓牢,或者他不是在瀑布旁跌下,落在河床底部,不粉身碎骨也會變成扁鴨。 他等到精力恢復,雙腳一磴,人便向外盪,離開了瀑布,盪出丈餘貼在石壁上了。 石壁上青苔滑不留手,幸而巖石倒是不少,他丟掉鏈索,開始向下爬,爬下了河床的石崖。 他仔細打量下面這段二十丈餘長的湍急河道,不錯,沒有向上沖騰的水浪,證明河底沒有阻道的巨石,兩側山崖無法攀越,他只好從急流中脫身。 他解下濕轆轆的包裹,改緊在胸前,向下一滑。順水向下漂流,他的水性了得,胸前又有包囊護身,只片刻間,便平安到達湖中,包裹在河底摩擦,這時已完全毀壞不見了。 他游向湖心,橫渡四里闊的湖面,到達西北角出水口,這一帶水勢平靜,他鼓勇順流而下,河流在群山中轉折,愈來愈兇險,但他小心翼翼向下游,深信總會流到有村寨的地方。 流出出水口,由於水勢平緩,他感到心中一懈,精力迅速地消失,先前在生死存亡中掙扎,求生的意念令他付出了全部精力。水沖、碰撞、攀爬、急泳,他無意想到其他的事,唯一的念頭是趕快脫險求生。這時,命拾回來了,逃出了死神的掌心,精力也全部付出了,緊張恐怖的感覺消失無蹤,精神一鬆,毛病都來了。 首先感到無比的疲乏、困倦。其次,力道逐漸消失,手腳不靈光了。最後,最令他痛苦的屍毒又在體內發作啦!假使在逃生時發作,他早就粉身碎骨,活不到現在。 昏眩感剛開始沖擊,他大吃一驚,河寬約十五六丈,兩側全是懸崖削壁,下面深不可測,水面雖平緩,但下面的流速似乎很急,由山壁激起的迴波逆流,也想當兇險,屍毒在這時發作,不是死路一條嗎? 河流愈來愈窄,河床也逐漸大幅度的下降,水流開始洶湧了,繞過一道山壁,河面急劇下降,激流沖向一座河灣,然後向左一折,形成一座險灘,水聲轟隆而鳴。 他在昏沉中沖向河灣,眼前黑暗徐徐掩到,痛苦開始了。他心中發冷,奮力前衝,並絕望的大叫:「蒼天保佑我,我不能死在這兒,不能!」 雙手一陣急划中,突然觸及河溝上擱著一段枯樹,枯樹的一端浮在河面,被他抓住了,一沖之下,水力將他往下帶,帶動了枯樹,枯樹滑下河中,人和樹同向下游沖去。 他在死中求生,雙手抓住枯木,利用神智仍清的片刻,解腰帶將自己綁在枯樹上。剛綁好,由於疲勞過度,他終於昏厥在枯樹上人事不省。 不知經過了多久,他在一陣刺骨奇寒中悠然醒來。 他發現天色已經快黑了,自己身處在一座綿長的山谷中心的河灘上,下身和枯木的另一端仍泡在水中,河水奇冷。落崖是午間,他在水中竟泡了將近三個時辰。 「這是什麼地方?仍是無盡的群山哪!」他喃喃地叫。 用麻木的手解開腰帶,拖著快失去知覺的下身,他掙扎著爬上灘岸,這是河谷中的碎石灘,奇石嶙峋,野草零星,散佈在石縫和灘上的泥沙上,遠處半里外是山麓的叢林,河左右全是連綿起伏高入雲裏的峰巒,獸吼聲此起彼落,這裏是沒有人煙的洪荒世界。肚中饑餓,但他已無法走動覓食,找到一處石旁的草叢,脫下衣褲靴巾曬在石上,在饑火中燒中沉沉睡去。 天亮了,他在饑餓中醒來,曬在石上的衣褲仍是濕淋淋地,兩雙插有暗器和幻電劍的皮囊泡得皮漲,和短統靴一般濕淋淋,百寶囊中全是水,火摺子失了效,路引融化了,娟姑娘留給的紗巾皺成一團,上面的字跡不見了。 「真夠狼狽的。」他想。 活動活動筋骨,還好,沒成殘廢,他看到赤裸的身軀上疤痕累累,不由搖頭苦笑,每一塊疤痕,都證明他曾經和死神打過一次交道。 他先不管其他的事,開始打坐練炁極氣功,足足練了一個時辰,方從渾然忘我中返回現實。 首先他必須找食物壓下饑火,便伸手到身後石旁去摸碧玉屠龍劍。在荒山中尋食,不帶兵刃怎行? 劍失了蹤,手撈了個空,他吃了一驚,扭頭一看碧芒入目,有人說:「好劍!雖不能削鐵如泥,卻可抗拒千古神刀的砍擊。」 那是一個赤著上身,肌色如古銅的雄壯中年人,像一頭發育完成了的雄獅。國字臉龐,劍眉虎目,大八字黑鬍,身畔倚著一柄沉重巨大的鶴嘴鋤,粗大的胳膊肌肉如墳如丘,持劍下指,虎目中冷電四射,冷然打量著文昌的赤裸身軀。文昌的身材同樣高大雄壯,但色澤淡紅,沒有大漢的古銅色澤,看去似是一白一黑,大漢生得結實些。 「人同樣好。」文昌泰然地答,在劍尖前,他毫不在意,其實心中有點緊張,他必須冷靜的應變,必須找到機會脫出劍尖的控制,坐在地下等劍尖刺入,划不來。說完,作勢站起。 大漢哼了一聲,手伸出半分,劍尖貼肌了,說:「不許動,小子!這把寶劍尖和鋒都不太銳,但刺破你的咽喉卻不費吹灰之力,我還不想你死的太快,乖乖地坐好,少打歪主意。」 文昌倒抽了一口涼氣,雖然仍不放棄找脫身的機會,卻不敢妄動,碧玉屠龍劍冷氣森森,劍氣直迫內腑,他豈敢妄動?咧嘴淡淡一笑,說:「看兄臺的器宇風貌,絕不是低三下四的無名小卒,卻用這種下三濫的手法迫人。委實令人失望,這把劍確是寶劍,點在咽喉下確是令人毛骨悚然,挪開點好不好?我不欣賞你這種威脅手法。」 大漢似乎一怔,被文昌沉靜從容的神情所驚,說:「你這小子還笑?好個不知死活的東西。」 文昌確是在笑,撇著嘴問:「老兄,你寶劍在手,還怕我這赤手空拳身無寸鐵的人?呵呵!我未免大估高你了。」 大漢徐徐收回劍尖,怪叫道:「好小子!你比當年的我更狂更不畏死。」 文昌本想乘機掠走,但機會已愈來愈多,用不著擔心了,死神已離開了他,笑意更濃,說:「不錯,在下確是狂,更不畏死,昨日午間從三十餘丈飛瀑上墮下,飄流半天,幸而不死,死有何驚哉?我餓得心中發慌,你知道,像我這種十九歲的少年人,一天一夜未進飲食確是殘忍的事,怎樣?有吃的嗎?」 大漢將左手劍鞘舉起,碧芒一閃,擲劍入鞘,手法極為高明,說:「聽你說,定然是從三山飛瀑跌下絕谷湖的人,流了近百里而不死,確是福大命大。」 文昌已緩緩站起,突然接口道:「在下闖過不少鬼門關,大鬼不敢拘,小鬼不敢留,當然福大命大。你他媽的壯得像條大牯牛,擲劍入鞘的手法證明了你不是庸手,卻用劍指著在下的喉嚨上抖威風,豈有此理?我揍你。」 聲落拳出,猱身猛撲,鐵拳如電,出手不留情,「砰砰砰」三拳擊實,兩中左右頰一中小腹。 大漢「嗯」了一聲,被擊退三步,口角現出了血跡,一聲狂吼,丟掉劍兇猛反撲,左拳右掌捷如電耀霆擊,在剎那間回敬了三拳兩掌。「噗啪噗拍噗」連聲暴響,搶回退出的三步,奪回八尺地盤。 文昌三拳得手,滿以為大漢定爬不起來,心中一高興,未免疏忽了些,手中一慢,正想張口大笑,卻未料到大漢突然回敬,速度驚人,兇猛結實的打擊接二連三,一拳拳在胸腹肩勁記記落實,打得他難格難架,暈頭轉向回手乏力,最後一掌他用肘斜撞硬接,方被震出,脫離對方的拳掌威力圈。 大漢用拳肩撩下口角的血跡,咬著牙叫:「好小子,你的拳頭夠快夠重,相當高明。」 文昌的口角,也流出了血跡,雙手箕張作勢欲撲,一步步迫進,也咆哮著說:「你也不弱,咱們分個高下。」 大漢卻搖手叫:「不必了,咱們棋逢敵手,打起來勢必兩敗俱傷,不但耽誤了你重回花花世界的行程,也耽誤了我的莊稼,拾起你的零碎,到我那兒去填你的五藏廟。」他伸出粗大的手,又道:「相見也是有緣,咱們交個朋友。」 |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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