學達書庫 > 雲中岳 > 亡命之歌 | 上頁 下頁 |
一六一 |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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文昌收了勢,走近說:「一言為定,在下正需要朋友。」 兩條粗胳膊則挽上,使用勁向前壓扭,渾身肌肉崩得虯龍怒突,腳下逐漸下沉,拼上了勁。 兩人力道相當,半斤八兩。片刻之後,身上開始冒汗,相對一笑,方徐徐撤勁,大漢放手,轉身拾回鶴嘴大鋤,說:「去罷!不必穿衣,三十里外才有人煙,目前這兒除了禽獸之外,便是我兩個孤魂野鬼。」 「沒有人煙,最妙不過。」文昌答,將衣物拾掇抱起來就走。 河谷左面,繞過山嘴,便可看到一條向東北行的小河谷,群峰夾峙之中,一線清流蜿蜒而出,與大河流會合,向南一瀉而下。 兩河匯合處左面的奇峰下,有一塊伸入河畔的小平原,大約十餘畝,近山腳處怪石嵯峨建了一座小木星,平原上,種了無數高約八尺的蜀葵,一株株挺拔粗壯,大過海碗。遠看倒不見奇,但走近便看出異處,莖間的花大逾飯碗,瓣有十數層,全是重瓣上品,這時正是蜀葵的花期,花團錦簇美不勝收,按五方排列,每一方有一種顏色,朱紅、紫紅、緋紅、白、黃,登高一望,一片黛綠中,五色花海爭奇鬥艷。 左面山坡,巨大的古木全被砍倒。樹根有些已被挖出,開出一片灰土坡田。文昌指著前面的花海,笑道:「老兄,這些玩意兒就是你的莊稼?」 「不錯,我化了八年心血,才種出這些名種蜀葵。」大漢面有喜色的答。 「觀賞呢,抑是是賣錢?」 「不許問。」大漢變色的叫。 「抱歉,我多問了。」文昌聳聳眉,笑答。 兩人穿過花叢,進入用巨木茅草所搭的木屋,屋中都是些粗糙臺凳,兩側有木架,上面擱著砍刀巨斧花鋤獵叉等物。 一張獸皮大床旁邊擱了一張大弓兩袋箭,一把古色斑斕的古劍,後一進是廚廁,有用竹竿導來的山泉。 大漢將鶴嘴放上木架,打開兩扇沉重的木窗,道:「這兒就是我的家,廳房臥塌全在一塊兒,你貴姓?我替你弄些食物來。」 文昌將雜物放在門外的石堆上,一面說:「我姓蔡,叫文昌,食物多弄些,我覺得可以吞下一條牛,肚中咕咕叫。」 不久,大漢取出一些山芋、野葛根、黃精,和一條鹿腿,兩雙山雞,全是用水烹熟了的,放在木桌上,拖過兩條木凳,坐下說:「吃呀,還是熱的。」他用手撕肉,大口往嘴裏裝吞下一塊肉,又道:「我姓張,名華。你怎會跌下絕谷湖的?那兒接近棧道,卻從未有人煙出現過。」 「她媽的!別提了,幾個老王八誘我到那兒交手,一不小心便被打下飛瀑,假使我不是福大命大,早就粉身碎骨和閻王爺攀親啦!」文昌答,抓起熟山雞大口往肚裏裝,連骨帶肉一起啃。 「你準備幾時重回花花世界?」張華問。 「不!你幾時離開?」文昌反問。 「你問我離開?」 「是的,我想鳩佔鵲巢,這地方確是不錯,是隱居的好所在。」 「喝!你小子想佔我的巢?」 「我的意思是……假使你願離開的話,我卻求之不得,我不想在近期重入江湖,安逸三兩年。我可以替你照顧那些鬼花……」 「住口!不許提我的花,我也不想走,你來早了些,晚來兩年的話,我便留你在這兒與鬼為鄰,與蛇蟲禽獸為伍,你高興怎樣都行。」 「真不巧,我也想在兩年後再走,早來了兩年。」 「你真不想重回江湖?」 「我為何騙人?」 「躲避仇家?」 「不!練功驅毒,我被人用歹毒的掌力擊傷。」 張華吞了幾個山芋,說:「你很豪爽,這樣吧,今晚做一張床,有的是木料,留下來咱們做伴,兩年後各走各路,怎樣?」 文昌伸過一隻雞腿,笑道:「先謝謝你收容,敬你一腿。請注意,我的腿上功夫不弱,日後打起來,你要小心我的腿。」 「別忘了我的拳掌,咱們半斤八兩。」張華抓過雞腿答。 食畢,張華到了屋外,說:「你有兩年時間,我必須先將附近的地勢和你一說。沿河流往南,三十里有一個山窩裏的小村,叫做安谷場,屬劍州江油縣管轄,其實卻接近龍川宣撫司,這條河,是涪江的支流,由這兒向東南五十里,便可到小劍山。小劍山東距大劍山三十里,你該知道你目下身何處。在這兒,沒有米吃,每三個月,我到安谷場購些油鹽和日用品,除了山藥黃精,吃不到菜蔬,飛禽走獸滿坑滿谷,取之不盡。再者,先告訴你,隱身深山絕域的人,必有他自己的隱衷,不必問。我只能告訴你,八年前,我和一個心愛的女孩子鬧翻,那時我二十五歲,血氣方剛眼高於頂,也放浪形骸。我另一個好友,在江湖中名聲不太好,也窮追這個女孩子,卻不想徐圖,竟欲霸王硬上弓,惹火了那女娃娃,一怒之下從大劍山打到小劍山,那時,我也聞風趕到,左右為難。論功力,兩個大男人聯手,也鬥不過那女娃娃,我也無法勸阻,我那位朋友沒命飛逃,逃到這兒吃了一劍,就死在近水際的河岸旁,女孩子餘怒未消,惡狠狠找上了我,我愛她是一片真心,除了訴說滿腔愛念之外,我沒和她動手。她刺了我一劍,說我花言巧語,說男人都不是東西。又說,假使我真是問心無愧,不是虛情假意,便在這兒等上十年,我確是真心愛他的,便留在這兒了,一住八年毫無怨憂,她是四川人,最愛蜀葵花,所以我種了一大堆,你只要知道這些便夠了。」 文昌哈哈笑,說:「張兄,你守上十年,她是否答應等你十來年?」 「沒說過,但我知道她會的。」 「她怎知你果真在這兒苦守十年?」 「那是我的事,她是否知道,那是她的事。」 「一廂情願?」 「你少管!」張華大叫。 「好!好!少管。傻子。」 「收回你的話!」張華咬牙怒叫,要動手了。 「好,收回就收回,你不傻,一點也不傻。咱們還有兩年相處,打不得。」文昌含笑答,一場風暴無形而散。 張華回屋取出砍刀,說:「我替你做床,你可以歇上一天,但不可亂跑,河對岸二十里外有一座山谷,住了一個怪老人,手腿十分高明,劍術通玄,不時會溜到這兒迫我動手印證,性情古怪,遇上他夠你受的,最好看見他便溜入林中躲避。」 「你鬥不過他?」文昌若無其事的信口問。 「不行,他只用兩個指頭運劍,我便只有招架之功。」 「我倒想鬥他一鬥。」 「有機會的,只要你不怕挨揍。」 *** 兩年,不是太短暫的日子,江湖中由於煉獄谷高手齊出,尋找亡命客蔡文昌,因而兇魔斂跡,江湖平靜了。誰也不知煉獄谷的人找文昌有何用意,恩耶?仇耶?不知道,不知最好不究,落得無事一身輕鬆。 非我人妖目的已達,誰也不再找他。 七幻道和冷蠍高飛,在江湖廣又決鬥了兩次,不分勝負。 無盡谷和九宮堡,先後火拼了三次,沒有結果,黑白兩道兩敗俱傷。 鬼魑山堂仍暗中死纏黑魅谷真,因為他並未能證實黑魅已將半幅秋山煙雨圖送給了文昌。 七幻道仍在籌措他的建立大觀宮的計畫,奔走江湖不擇手段找金銀。 *** 歲月如流,兩年快過去了。 現在的文昌,不但和張華結了深厚的交情,也和對岸的怪老人相處得不錯。 怪老人自稱姓梅名壁,不僅劍術通玄,內力也超凡人聖,練有一種極為詭異的陰柔掌力,可以隔紙熔金,全力一擊,可以碎碑摧樹。他極為賞識文昌的魔幻三劍,在起初兩月中,拼鬥了十二次之多,文昌奈何不了他,他也無法化解文昌的魔幻三劍,兩人竟打出了交情,反而成了忘年之交,互相切磋,也指導文昌用功。 兩年來,文昌在內力修為上進境驚人,已將體內的餘毒迫至經脈末梢,但未能排出體外,他必須重出江湖,找到練有可以排出體內雜物神功的明師,或者找到了千載交藤拾回自己的性命了。 |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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