學達書庫 > 雲中岳 > 亡命之歌 | 上頁 下頁
一五九


  對岸的銀劍孤星搖頭苦笑,向黑狐說:「令狐兄,這小子確是值得驕傲。」

  黑狐不住點頭,說:「假以時日,江湖中將是他的天下,將取代令主的地位,可惜他沒有機會了。」

  「如果可能,我替他收屍。」銀劍孤星沉重地說。

  「我敢和你打賭,他絕不會留下屍體叫人收。七幻道在這兒下手,地方選錯了,藏寶圖將隨屍而沉,老雜毛將一無所得。」黑狐用斬釘截鐵的語音答。

  七幻道安坐在石上,掀鬚微笑道:「蔡施主,咱們先別動氣,好好商量商量,可好?」

  文昌哈哈狂笑,用劍遙指極樂僧師徒,說:「老雜毛,那兩個無恥狗東西,難道也是商量事情的?」

  「阿彌陀佛!佛爺是唸枉死經來的。」極樂僧答,一面懷中取出一條燒狗腿,放肆的大嚼。

  七幻道緩緩在石上站起,說:「把四顆珠子放在你身旁的石上,換你的命,貧道便讓開出路,由你逃生。」

  「如果大大爺不肯呢?」

  七幻道打了一個呵欠,無所謂的說:「你會肯的,那四顆珠子並不比命重要,是麼?」

  文昌不是傻子,不管是否交出珠子,這個魔頭絕不會饒他,他怎會上當?退一萬步說,即使想交出珠子,他身上也無法拿出,珠子早就送給黑魅谷真了。他豪放的大笑,笑完說:「今天大名鼎鼎的七幻道,竟然大發慈悲,奇聞。」

  「不是奇聞,你的命不值半文錢,貧道殺了你也不見得光彩,我只要珠子。」

  「事實上你這狗東西像個冤魂,緊纏不捨,想殺我想得發瘋哩!」

  「誰教你不獻出珠子?交出來之後,你走你的路。」

  文昌心中一動,想試試這個老狐狸,說:「讓開路,咱們再商量。」

  「呵呵!別忘了,貧道在江湖上使伎倆時,你還沒有出世哩!你想得太天真了。」

  「那就免談。」

  七幻道突又呵呵一笑,道:「好吧!沖珠子的份上,讓你碰碰運氣。」說完,躍過三丈外另一座巨石頂,伸手說:「請!」

  山風勁烈,七幻道的喪智迷香按理不可能在此使用,文昌正想乘機衝出,突見壁角後有一角綠袍一閃,晃然大悟,原來退路上早藏有人,難怪老雜毛如此大方。同時,他也看出七幻道的功力比他深厚得多,想逃走那是不可能之事,光天化日之下只有河床旁山壁可讓一人攀爬的退路,怎能脫身?何況後面還有埋伏有人?

  他死了心,哈哈大笑道:「老雜毛,你要先發洪誓,在下方信得過你。」

  七幻道委實忍無可忍,讓一個小輩迫他發誓,還像話?臉色一沉,怒叫道:「好一個不知死活的小狗,豈有此理!」

  極樂僧抓起身旁的碎狗骨,拋入河中站起說:「道友,你自討沒趣。我說過的,這小子不會就範,不到黃河心不死,交給我啦!」

  聲落,人已飛撲而出,禪杖一振,風雷俱起。

  文昌心中憬悟,看來和尚運杖方向是截住後方,定是想將他誘離飛瀑之旁,免得墮崖而死,珠子勢必落空。

  他已橫了心,決定找一個黃泉路上的同伴,身形右飄,退向溪旁,一聲長嘯,連揮八劍,在修為相較懸殊的高手前,他不敢用魔幻三劍,萬一傷在杖下豈不便宜了他們?要死,他也要死得乾乾淨淨,免得留下屍體讓他們吹牛。

  亂石嵯峨,長傢伙反而礙手礙腳,文昌不住竄閃,利用怪石掩身,進退如電,八劍中有兩劍幾乎得手。

  「錚錚!錚!」劍砍在禪杖上,一劍一道痕,火星飛濺,杖上的兇猛反震力道,對碧玉屠龍劍威脅不大,文昌僅感到脖子有點發麻,如果是平常的劍,不被震斷也被震飛,碧玉屠龍劍果然不凡。

  極樂僧大怒,愈看愈心痛冒火,他這支禪杖,在禹王溝已教白骨陰陽劍所傷,這時再出現傷痕,怎受得了?一聲怪叫,杖中注入十成神功,像頭瘋虎,奮勇迫進,左一記「橫掃千軍」,右一記「莊稼劈柴,」中間來一招「毒龍出洞」,沉杖又變「鐵牛耕地」,勢如狂風暴雨,全力猛攻。

  「錚!錚錚!啪噠!啪啦!」

  金鐵交鳴聲,巨石暴裂聲,小石飛爆聲……震耳欲聾,碎石激射,煙塵滾滾,好一場驚心動魄的龍爭虎鬥,極樂僧的兇猛勁道委實驚人,掏出真本事硬功夫發瘋了。

  文昌被罡風迫得無法站牢馬步,禪杖在身旁的怪石上石破天驚,兇猛無比的震撼波令他的護身真氣洶湧浮動,碎煙石屑令他有窒息之感,身形已不太靈活了,和尚攻了七招,他已退到懸崖的邊沿。他達時想衝破杖山搶佔內側有利地勢,已經沒有機會了。

  玉面虎命中注定要葬身絕域,他眼看文昌命在頃刻,立即從右抄近,他與文昌誓不兩立,他恨深結,不親手刺上一劍,此恨難消。

  同一剎那,七幻道飛掠而來,大叫道:「要活的,和尚快退!」

  極樂僧憤怒如狂,他又不想要珠子,要活的幹啥?他要將文昌迫下飛崖跌落瀑下,一招「狂龍戲珠」連點五杖,要往前左右三方,向前迫進。

  綠影乍閃,到了鬼魑山堂,張大喉嚨鬼叫:「他媽的,住手!完了!我的秋山煙雨圖。」

  他叫晚了些,慘變已生。

  文昌臨危拼命,脫手打出一把飛刀兩枚銀羽三棱箭,只感到右胯一麻,禪杖擦過右胯骨,巨大的打擊力,將他推飛五尺外,腳向下一沉,踩在懸巖邊上,青苔又軟又猾,身不由己向下飛墮。

  「啊!」玉面虎狂叫,腹部丹田被刀貫入,身形一踉蹌,卻被極樂僧杖風一迫,丟掉劍震飄八丈外,狂叫聲冉冉而下,跌下巖去了。

  「唉!」同一瞬間,極樂僧怪叫,肚子上插了兩支銀羽箭,入腹近寸,護體禪功竟無法將三棱箭震掉,可知文昌已用了全力,他站立不牢,向前一仆,禪杖飛出三丈外,飛下懸崖,他死死抓住一座石根,滑至懸崖旁方行止住。

  七幻道到了,伸手一抓,抓住了極樂僧的左腳,怒火沖天的叫:「你他媽的該死!」

  他正待將極樂僧推下懸崖,身後勁風和喝聲齊至:「你他媽的也該死!」

  七幻道來不及用勁將極樂僧推下,那會分了勁道,而且會慢了一剎那,鬆掉抓住的左腳,挫腕、旋身,出掌,向壓來如山勁道全力拍去。

  「砰」一聲大響,他感到眼前金星直冒,「噗」一聲坐倒地上,恰好坐在極樂僧的雙腳上。

  「哎喲!」極樂僧狂叫。

  穿慘綠色大袍的鬼魑山堂,飛退八尺外,鬼眼中綠光一閃,長髮飄飄,右手不住地顫抖,一字一吐的說:「雜毛,咱們以後算,你的珠子,我的秋山煙雨圖,全付東流,我好恨。你他媽的什麼地方不好動手?卻跑到這兒來獻寶。呸!你這狗娘養的該死!」

  罵完,扭頭便走,步履不穩。

  兩敗俱傷,七幻道也無力追趕,破口大罵:「姓山的老狗,咱們仇深似海,會有結算的一天。」

  極樂僧腿都嚇軟了,腦袋就在懸崖邊沿,水珠冰涼,濺在他臉上令他悚然而驚,往下一看,只覺頭暈目眩,爬起吸口涼氣虛脫地叫:「這小狗可惡,他竟想拖我下去陪死,王八蛋!」他拔掉三棱箭,按住傷口說:「這小狗的暗器果然厲害。」

  七幻道內腑受傷,不敢往下看,說:「走吧!枉費心機。」

  「我賠上了一個得意門人。」極樂僧氣結地答,他還不知七幻道想要他的命哩!

  對岸,銀劍孤星和黑狐呆在那兒,不住抽冷氣,銀劍孤星低聲說:「可惜!鬼魑山堂如果用雙掌,豈不妙哉?」

  黑狐搖搖頭道:「他才不傻,犯得著也賠上一條命,假使用雙掌,三敗俱傷,咱們便可高枕無憂,確是可惜,快走!免得七幻道和極樂僧找咱們滅口才糟呢!」

  ***

  文昌並未受傷,右胯骨被杖擊中挨得起,只是無法消去衝力,身不由己向下飛墮,「砰」一聲暴響,跌入飛瀑之中,瀑水奇冷,巨大的壓力帶著他向下沉落。

  「砰」一聲大震,玉面虎顏如玉的屍體也下來了。

  水勢一緩,他趕忙收了劍,雙手亂抓亂撥。

  手腳活動困難,水力萬鈞,活動不易,他不知天在那兒、地在那兒,瀑水將他裹住,白茫茫呼吸困難,心向下沉,沉得他眼中發黑。

  「完了!墮下去不粉身碎骨才怪。」他想。

  他正處身在飛瀑的邊沿,轉眼間便下去十來丈。
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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