學達書庫 > 雲中岳 > 亡命之歌 | 上頁 下頁
一四八


  文昌心中大奇,怎麼?這傢伙怎不記得一飛刀刮掉頭皮之恨,竟然如此客氣了?他卻不知他的名號在江湖中所享有的地位和分量,難怪他會感到奇怪。他閃在一旁,搶著說:「凌當家和鍾、管兩位好漢,是來報當年龍駒寨之恨麼?」

  「蔡兄言重了,在……在下……」漢江禿蛟語不成聲地答。

  文昌舉步便走,一面說:「請借一步說話,在下有事請教。」

  漢江禿蛟心中有如十五個另桶打水七上八下亂升沉,提心吊膽跟著下樓,低聲說:「蔡兄但請吩咐,凌某聽候差遣。」

  兩人到了大街,走了個並排,文昌低聲道:「首先請不要透露在下的行蹤。」

  「凌某遵命。」

  「你是黑旗令主的人?」

  「不!只是名義上尊奉他為黑道盟主而已。」

  「我不怪你。哦!漢中有一家大戶姓紀,有一個橫行霸道的女兒,你可知道?」

  「噢!那是城北府衙後街的紀家,世代書香,卻是漢中有名的惡棍縉紳。他的祖籍是府東北三十一里的武鄉谷人氏,那是往昔諸葛武侯的封地。」

  文昌扭頭拱手,說:「承教了,後會有期。」

  漢江禿蛟滿懷希冀的行禮道:「蔡兄,在下不知是否有幸與你交個朋友?」

  「不見怪在下早年的無禮?」文昌問。

  「蔡兄,不是挖苦兄弟嗎?」

  文昌把住他的臂膀,含笑道:「兄弟高攀了。日後有暇,當專誠拜望吾兄盤桓。」

  「一言為定,兄弟翹首以望。」漢江禿蛟喜極大叫。

  「再見,後會有期。」文昌答,拱手而別。

  他在街上走了一圈,看清了今晚將要動手的地勢,然後返太平老店。

  太平老店中,有一群不速之客等著他。

  走近太平老店,街角中人影一閃,有人倚在一堵牆壁後向他招手,低聲叫:「蔡兄弟,借一步說話。」

  他心中一動,既然有人叫他,可能是漢江禿蛟一夥人。他一閃而而入,問:「誰?找蔡某有何……」

  「我,水鼠管江。」黑影現身低聲說。

  「哦!是管兄,有何見教?」

  「太平老店被官兵封鎖,大批鷹犬正在店中伺伏,去不得。」

  「為什麼?」文昌訝然問。

  「紀府的人到府衙報案,說你是月前妄圖搶劫皇上所派使臣的江洋大盜,目下鷹犬已大批出動,快隨我出城暫避風頭。」

  文昌切齒大恨,陰森森地說:「人的耐性有限,我受不了。好,先避避風頭。」他將琵琶遞給水鼠管江,又道:「管兄,請替我保管這具琵琶。」

  他不管水鼠管江肯是不肯,自顧自扭頭便走。

  府衙後街的管家,是漢中府第一流的宅第,十餘座大小建築華麗而壯觀,重門疊戶益見氣派。

  在漢中府城附近,提起紀家的人,聽的人便像見到瘟疫似的掩耳疾走,要不就咒罵不休。紀家的一封稟帖進了府衙,準有人坐牢和挨打屁股,誰惹了紀家的人,不啻在太歲頭上動土,走了亥時運,家破人亡是意料中事。因為,紀家的主人紀仁義,和知府大人是兒女親家。

  紀仁義有兩個女兒,大女兒嫁給知府大人的不肖子,二女兒經常到大姐處玩樂,搞七弄八愈學愈壞,出入有人開道,往來像是知府大人出巡,她的健僕就是迴避牌,馬鞭的聲響就代表鳴鑼喝道。

  如果有人拂逆了她,老規矩,將人打個半死。碰到對方也是豪門望族來頭大,她只要往姐姐處一跑,準有人替她出頭。

  所以在府城中,紀二小姐的威風真是抖夠了,是大名鼎鼎的風雲人物,人民百姓恨之入骨,卻又無可奈何。但他們也有一套消極抵抗的辦法,就是敬鬼神而遠之,紀二小姐出外耀武楊威,老遠地人們便走避一空,誰也不理她,她的威風沒有人欣賞,發洩的對象愈來愈少。

  今晚,她好不容易才找到一個倒霉鬼蔡文昌快意,卻被白衣龍女父女兩人強出頭掃了興,更打傷了她兩名健僕,甚至要拔劍殺她,文昌最後那一串刻毒的報復性威脅言詞,也令她怒不可遏。她狼狽地奔回乃姐官宅中,如此這般一訴。

  鷹爪四出,要捉拿月前謀劫欽差的要犯,事情鬧大了。像這種任性兇橫的女人,確是少見。有其父必有其女,由她可以知道她的父親在漢中府是甚麼樣的貨色。

  這鬼女人在乃姐處等候消息,可是等了個空,不但挨了八馬鞭的人逃走了,連打了她的健僕的父女倆也失了蹤。她等得怒火沖天,三更天方恨恨地返回家中,恨怒交加中,她匆匆登上自己的鏽摟,支使著僕婦丫鬟替她準備晚妝用品,憤怒地進入繡房。

  兩個丫鬟隨在她身後,三人推門進入房中,兩個丫鬟突然被兩雙怪手制暈,徐徐躺倒,房門悄然閉上了。

  她還不知道身後已經換了人,往妝臺前繡墩上氣呼呼地坐下,正想叫兩個丫鬟替她卸裝。

  驀地,她感到毛骨悚然,心向下沉,粉頰泛上了蒼灰色。想叫,但喉嚨似乎塞住了;想動,卻感到渾身發僵。一陣寒顫通過全身,睜大著眼睛死死地盯視著妝臺上的大銅鏡,如見鬼魅。

  不錯,確是有鬼魅出現了,大銅鏡中,清晰地映出她身後站著一個身材高大,黑頭罩只露五官的鬼影,一對大眼神光電似,委實嚇人。香閨中出現這種鬼怪,她怎能不怕?膽子都快嚇破了。

  鬼影的巨大虎掌伸出了,落在她右肩上。

  夫!不是眼花,不是幻影,肩上確是感到有東西落下,她全力扭頭一看,張大櫻口想叫。

  「啊……」只叫了半聲,肩上的大手便扣住了她的咽喉。恐怖和死亡的感覺襲到,她立即昏厥。

  怪影正是文昌,他來了許久了。他一咬牙,將紀二小姐扔到在床中,取過一壺冷茶,淋在鬼女人的頭面上,再一捏人中穴,紀二小姐倏然醒來,恐怖地嘎聲叫:「你……你是……是人是……是鬼?你……」

  她一面說,一面向床後退,伸出顫抖得極厲害的雙手,要拉綿衣蒙上頭。

  文昌陰陰一笑,一把扣住她右腳向外拉,拉到床沿再伸手抓起綿衣扔在床上,拉掉了黑頭罩。

  姑娘記性不壞,雖則文昌臉色已恢復正常,青灰色已退,大汗不見蹤跡,但臉形和神情未變。

  「是……是……是你,你……」她絕望地恐怖地叫。

  文昌雙手疾伸,抓住她的雙肩向上提,再將她按在床沿,再一隻膝蓋頂住她不著地的下身胯內,冷笑道:「你這千人騎萬人跨的賊母狗,你的威風那兒去了?你的僕人呢?你的馬鞭呢?」

  「救……」她張口狂叫救命。

  但聲音未離口,咽喉已被扣住了。她拼命掙扎,但白費勁。
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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