學達書庫 > 雲中岳 > 亡命之歌 | 上頁 下頁 |
一二六 |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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「你很自信哩!青年人。」 「並非自信,而是對前輩有信心。」 他無意拍中年人的馬屁,語出真誠。中年人笑了,卻不住搖頭道:「你這點點信心,可笑極了,世間大智若愚的人比比皆是,這種人從外表是難以看出來的,你幾乎害了自己,黑僵屍南宮老賊的屍毒掌歹毒絕倫,我的丹藥不對症,功效不大,你必須趕快在短期內找到可解毒掌的奇藥,不然……」 「晚輩要去找的,至少我可以支持一些時日。前輩援手之德,晚輩銘感五衷,請賜示名號。」 「這……這……」 文昌並未看到中掌後的景況,所以不知父女倆是不歸客的後人。中年人是不歸客的兒子方嵩,姑娘是方嵩的女兒方小娟,也就是曾在長安一再現身的美姑娘。俏侍女是兩侍女之一的小蘭。上次姑娘在長安找碧眼青獅的氣,護送的人一大堆,有無雙劍霍春風、紅紗掌富吉安。無雙劍重任在身,一不願姑娘冒險,故意現身,驚動武林。他們追到漢中府,碧眼青獅發覺煉獄谷的高手太多,他自己也有事待辦,忍下一口惡氣悄然自去,使他們撲了個空。 姑娘找不到碧眼青獅,立刻返回不歸谷,把他父親方嵩領來了,這次只帶了一個小蘭上道。父女倆為了掩飾行藏,換穿了江湖人的落魄衣衫,臉部也略加易容,姑娘便從富豪千金變成了江湖俠女,文昌在長安雖和姑娘曾有兩面之緣,但一次是白天,他並未留意,另一次是夜間,根本不知姑娘是誰。姑娘也知道文昌是他弟弟小山的朋友,也沒對他有奇特的印象,經過了今日的變故,姑娘終於發覺文昌有一種非凡的氣性和風華吸引著她,情苗悄然茁長。方嵩不願透露名號,文昌的話使他心中為難。 文昌見方嵩似有不願明示名號之意,立即接口道:「江湖禁令甚多,晚輩冒昧了,他日有緣,希望圖報,後會有期,晚輩告辭。」 姑娘已回到方嵩身畔,急問道:「蔡壯士意欲何往?屍毒掌傷……」 「在下一個江湖亡命,天下皆可去得,無牽無掛,四海為家,屍毒掌傷目下無妨,多謝姑娘關注。」 方嵩劍眉深鎖,遲疑地道:「蔡壯士我願指示你一條明路。當今武林中對各種奇毒研鑽有成的人,第一個是白道首領手下無盡谷主的好友神醫高一清;另一人是非我人妖梅林公子。高神醫與我略有些小交情,願……」 「神醫目下在……」 「在湘廣武陵無盡谷。」 文昌含笑搖頭,道:「謝謝前輩盛意,晚輩心領了。小可與無盡谷的人勢同水火,俠與盜猶如冰炭不同爐。哦!也許小可能找得到非我人妖。再見了。」說完,行禮退走。 姑娘搶出一步,想阻攔又不好出手,道:「非我人妖為人可惡,為武林所不齒……」 文昌神色一冷,接口道:「梅林公子乃是在下的朋友,在下不希望聽到任何人對在下的朋友妄加批評。」 說完,吸入一口氣,轉身撤退狂跑,他掌毒在身,去勢仍然夠快。 姑娘芳心大急,正待追出,方嵩急忙拉住他,沉聲道:「娟兒,冷靜些,這是一個固執的高傲江湖人,目下不易操之過急。」 「退一萬步說,爹,我們怎能見死不救?金針上取穴疏經術,可救掌毒於一時,卻不可能將奇毒排出,他能有多少日子可活?天!怎能讓他……」 「孩子,你聽著,以他的金針術估計,拖上十天半月不會有困難,也許他能找到非我人妖。」 「如果找不到?」 「這兒到湖廣無盡谷,每天以四百里腳程飛趕,不消五天。漢中不必去了,碧眼青獅絕不會在那兒等著我們。再說上次那賊禿並不知你是不歸谷的人,胡言亂語對你無禮,於你無傷,何必去追他找場面?日後有機會再找賊禿算賬並未為晚。目下我們盯梢蔡文昌,以八天為期,他如果找不到非我人妖,我們再制住他帶往無盡谷,不由他不肯。」 「走啊!爹。」小娟喜悅地叫。她從乃父的神色中,已看出爹沒有反對而且有同情蔡文昌的感情,不由心花怒放。 「娟丫頭,不可大意,千萬不要讓他發現我們盯梢,等會兒換裝,遠遠地跟上。走!」 被搗得七零八落的酒肄中,店伙愁眉苦臉地收拾店面。可是,他們卻找到文昌留下的四個錢袋,裏面共有五十兩銀子,不但店中的損失文昌補償,也賺了一大筆。 一名店伙拾起柴峰所坐過的木凳,吃了一驚,原來凳底赫然出現兩行用針形器刺的字:「點子已赴洛陽,請南宮前輩速通知令主,晚輩柴峰百拜。」 這間店,乃是黑僵屍的耳目,店伙主即帶著木凳,奔向黑僵屍的土寨。 文昌撒腿狂奔,直奔澠池。他本想問清姑娘的底細,但方嵩的不願通名神情令他大為失望。對這位他極感傾慕的小姑娘,連姓甚名誰也無法知悉,他感到十分遺憾和懊喪。他是一個傲骨天生的人,不想勉強別人,只好一走了之。但姑娘的倩影,已經在他心上烙下了難以磨滅的印象,他在心中決定,假使日後有機會,他必須找到她。至於找到她之後又待如何?他並未想及。 「目下一切都不用想了,我必須先找到梅林公子挽救中毒的身體,無論如何,目下性命要緊,其他的事日後再說!想得太多皆是徒勞,假使體內奇毒難除,我將向人間告別,想多了豈不徒亂心意?」他有點絕望地想。 黑僵屍的歹毒掌風,事實並沒有想像中的嚴重,他的神奇炁極氣功已反震了部分勁道,餘毒又被天元取穴疏經術迫在經脈的並不重要的角落裏。方家的清虛丹雖不對症,但去毒保元氣的功能並非全然無用。所以事實上他不但受得了,而且依然龍馬精神,僅稍有些不便,和精神上受到不算太嚴重的打擊及震撼而已。 禹王溝到澠池有二十里,不到五、六里便遠遠地看到黑鐵塔單人獨騎飛騎趕來。 黑鐵塔聽從文昌的勸告,救了柴峰帶馬狂奔,但他怎能讓文昌獨自阻敵?奔了八九里,路旁出現一座山丘旁的白楊林,楊林後是亂葬崗,斷碑星羅棋佈。他立刻跑入林中,將馬兒藏好,將柴峰藏在樹根隱蔽處,道:「柴兄,你在這兒稍候,我必須去接應蔡兄弟。小心豺狼,我走了。」 不管柴兄的反應如何,飛身上馬往回趕。 文昌奔跑了五六里,精力損耗甚大,渾身大汗,臉上的灰色暗影仍未完全消退,看清來人是黑鐵塔,喜極大叫:「大哥,我在這兒。。」 黑鐵塔飛身下馬,抱住他驚叫:「兄弟,天哪!你的臉色,你的大汗,你受傷了……」 「帶我上馬,我挨了黑僵屍一掌。」 「黑僵屍?糟了,即使不擊實,被掌風的暗勁擊中,半個時辰內沒有那老賊的獨門解藥……」 「我不要緊,快走,也許他們會追來。」 黑鐵塔不再多言,推他上馬自己在後跟著,回頭狂奔,不久便到了白楊林。 柴峰的肩傷雖已上了孤山一鶴的解藥,但五虎斷魂釘乃是霸道的重暗器,不但皮肉受傷連肩骨也被貫損,半寸之差,肩井穴便完了,至少得一兩月時光調養,沉重的傷勢令他渾身無力,稍一挪動便痛徹心脾,黑鐵塔走後,他躲在樹下氣息奄奄。 昏眩中,他眼角突然發現不遠處一座荒墳後,升起一個鬼怪般的人影。他心中一驚,強忍痛楚抓起身邊的琵琶,定神看去。 怪!鬼影俱無,先前眼前看到的模糊鬼影蹤跡不見,只有一株抽芽不久的短小酸棗樹,在墳後隨風抖動。 「真糟!我不行了,眼花哩!藍賊這一釘好厲害,也許我活不了多久了。」他自言自語,目不轉瞬地死瞪著酸棗樹,對剛才眼花的異象仍難以釋懷,一個練武的人,耳目皆經過千錘百練,竟然會眼花,連他自己也難以相信,所以死死地盯著那兒,希望證實自己的想法。 但在他的心中,卻希望自己確是眼花,一個經常做壞事的人,心中常疑神疑鬼,他是令主手下的爪牙,在江湖為惡,血案如山,怎能大意?再說三眼華光三個死對頭目下不知逃往何處去了,假使也恰好躲在這附近,自己豈不完了?三年前,他是京師有名的大盜鬼手琵琶,有一次做案殺了事主一家十三日,被官府出動大批高手追得天涯亡命,不得已便南下投靠黑旗令主,萬里迢迢拋妻棄子亡命西北,不敢返回京師。他三眼華光乃是京師的豪傑,應官府的聘請追緝大盜鬼手琵琶,假使落到三眼華光之手,少不得要押他解回京師受審正法,後果太可怕了。 |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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