學達書庫 > 雲中岳 > 亡命之歌 | 上頁 下頁
一二五


  人的名樹的影,人想成名必須用真才實學去爭取,不歸谷的人造詣通玄,不歸谷的報復奇慘,不歸谷的地方無人敢入,這就夠了,黑僵屍看清了兵刃,而且小小年紀一個女娃娃,一陣狂攻便迫得他手忙腳亂,不是不歸谷的人又是誰?他可惹不起不歸谷,連極樂僧這天不怕的兇淫魔頭也逃之大吉,他不逃還成?

  後面三四丈是河旁高岸邊緣,五行有救了!他飛躍入河,一面大叫:「大方和尚,跳河。」

  極樂僧根本不用他叫,連滾帶翻下了高岸,「噗通通!」相繼落水。狗急了也跳牆,跳河又有何不可?

  至於另一名黑袍人,在第一眼看到白骨陰陽劍之後,已經見機在腳底下抹油,逃之夭夭,早已不見蹤跡了。唯一可逃的方向是沿河一帶,可能這傢伙也跳了河。

  煉獄谷在四川雲陽白頭山,在三峽的上游,東距長江不遠,西北有磨刀溪,方家的人,豈有不識水性之理?但這溪這一段十分湍急,父女倆又不能脫衣下河追人,只好眼睜睜看著他們下水逃命,追之不及。

  姑娘心中大急,驚叫道:「爹,如不追到黑僵屍,拿不到屍毒掌的解藥……」

  「娟丫頭,如何追法?罷了,我們只好盡人事。」

  「這……這……」姑娘六神無主,惶急地語不成聲。

  中年人神色一凜,突然挽住她道:「孩子,你怎麼了?你……」

  「爹,不行!一定要追到那兇魔取解藥。」

  「孩子,你這種惶急的關心神情,透露了你對蔡文昌的感情秘密,聽著,你必須清醒清醒。」

  「女兒已經夠清醒了。」姑娘絕望地答,掛了兩行清淚。

  「你比任何時候都糊塗,孩子。」

  「爹,你……不錯,爹。上月在長安,女兒與他多次見面,但一直未生任何不同的感覺,他不過是千千萬萬江湖人之一而已,但今天,女兒卻對他產生了另一種看法……」

  「你在胡鬧!孩子。蔡文昌不但是江湖大盜,也是一個無行的江湖淫賊敗類,上次你彭、富兩位叔叔押著你弟弟回谷,你爺爺知道小山交上了這種朋友,一怒之下,罰小山在洗心園禁閉一年苦練功藝,想想看,你怎能對這種江湖敗類浪費感情?天呀!你在作繭自縛自己斷送前程哪!」

  姑娘臉色冷凝,幽幽地道:「爹,他不是天生的壞胚子。」

  中年人重重地頓腳,沉聲道:「天下間良家子弟多如天上的星星,武林佳子弟英雄豪傑為數不少,這些年來你竟不屑一顧,卻……」

  姑娘冷哼一聲,閉上鳳目道:「不錯,良家子弟和英雄豪傑確是為數不少,他們都出身高貴,言行無可非議,都是世上的好人,都有錦繡的前程。可是女兒認為,用不著再錦上添花,他們都用不著女兒為他們的門第添加光彩,他們自會有美滿的結局和綿長的福澤,可是蔡文昌呢?不用女兒多說。總之,一個不幸的人,一個將墜入十八層地獄的人,他對未來美滿憧憬,並不比任何世家子弟遜色,這種人急待援手,需要有人救他超脫十八層地獄。女兒不要錦上添花,卻嚮往於有缺憾的美……」

  「孩子,你……」

  「爹,以酒肆中的情景看來,蔡文昌是個江湖傳言的壞種?會是個自甘墮落無可救藥之徒?爹,別忘了,假使他不義薄雲天拼死阻住極樂僧以讓朋友脫身,又假使他不一再警告女兒離開,他怎能挨南宮老賊一掌?」

  「他對你不安好心。」中年人氣虎虎地叫。

  姑娘慘然一笑,哀傷地問:「爹,是真的麼?」

  中年人臉上訕訕地,未能遽答。

  姑娘往下道:「爹久走江湖,閱人多矣,是非好歹只稍一看自明,何必對女兒說違心之論?」

  中年人搖頭苦笑道:「你爺爺並未在場,他老人家又想麼說?又怎麼想?唉!」

  「女兒想,爺爺神目如電……」

  「別說了,去看看我們是否能替他盡力。」

  姑娘如大夢初醒,飛掠而回。

  小蘭將文昌平放在地,正在手足無措,父女倆到了,姑娘蹲下叫:「小蘭,怎樣了?」

  小蘭淒然站起,搖頭道:「恐怕……半個時辰之內沒有黑僵屍的獨門解藥……」她輕搖螓首說不下去了。

  姑娘急急去解百寶囊,中年人一把按住她的手,道:「不行!清虛丹應症功效不大,多服恐怕反而……」

  臉色泛青氣息奄奄的文昌,突然張開了無神的雙目,深深吸入一口氣醒來了,看清了情況,道:「前輩,請再給小可一顆剛才所賜的丹藥。」

  姑娘已匆匆取出一顆清虛丹,不避嫌地扶起他的上身,送丹藥下喉,惶然問:「蔡壯士,感覺怎樣了?」

  文昌茫然一笑,感激地道:「謝謝你,姑娘。老賊的一掌並未擊實,歹毒的掌風未能很快進入經脈,而且靈藥亦有阻止入侵的功效,小可還死不了。請前輩在小可的革囊取出針匣,為小輩以金針制穴術制止劇毒入侵,勞駕前輩替小可下針。」

  「蔡壯士,你有把握?」

  「有。唉!也許我這一生要毀掉,但決死不了。」

  「你能阻止毒掌蔓延?」中年人問。

  「很難說,小可已略可運真氣療傷術,必須爭取時辰,也許可慢慢將奇毒排出經脈外。」

  中年人取出針盒,向兩位姑娘示意要她們離開,然後替文昌卸衣,神色肅穆地道:「青年人,請吩咐,金針取穴與運針手法,老夫略諳一二,你可以放心,你的這盒針沒有與金鋼針等長傢伙,恐怕不敷應用。」

  文昌一咬牙,一字一吐地道:「圓針,取風府,搓。」

  中年人取了一支一寸六分的圓針,先放在口中溫針,應聲翻過文昌的身軀,插入文昌頸後風府穴。搓,是轉針的手法名稱,一插一搓之間,便完成了搓的過程。

  針下時,文昌渾身一震,接著一連串地叫:「鋒針,取隱道,攝。圓刺針,懸樞,捻。披針,三焦處,擺。大針,陽關,循。大針……」

  他每一個字,都被中年人如期達成,運針如飛,認穴奇準,下針的手法也夠上乘,顯然不是生手。

  「三棱,長強,攝。」

  中年人略一遲疑,突又一咬牙,三棱針迅速地按入長強穴,針離穴時,一股略帶腥臭而略呈灰影的血箭,嗤一聲射出,將胯下的枯草濺了不少血珠。

  「謝謝你,前輩,請再給小可一顆丹丸。」文昌吐出一口氣,臉上的灰暗消退了不少,語音也有了精神。

  不久,他掙扎著坐起穿著衣褲。站在一旁的中年人神色肅穆,沉重地道:「年輕人,你這種像是上元取穴疏經術,相當冒險,須用內力導氣相輔,你事先卻為何不說明?」

  文昌淡淡一笑,道:「憑前輩所說的『略諳一二』和叫小可放心的話,與能在極樂僧和黑僵屍手下救小可脫厄的造詣,豈用得著說明?」

  「假使我使用內力導氣……」

  「小可會在前輩下第二針時叫出。」
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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