學達書庫 > 雲中岳 > 亡命之歌 | 上頁 下頁 |
一〇四 |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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他一聲大吼,將早先接來的銀鏢打出,自己的三棱銀羽箭也射出一枚,暗器出手向下飛射,手上下一崩,硬接抓來的大爪。因時,雙腳也連環攻出。 「啪啪!」暴響聲震耳,三隻手絞實。他的腳也踢中鐵臂猿的胸膛。假使他的腳不是先受到大鉤結實的一擊,力道已被消去五成,這兩腳鐵臂猿不死也成殘廢。 鐵臂猿未料到文昌如此了得,反會運用機智脫困,而且兇悍反擊,奮不顧身拼死相搏,有拼個兩敗俱傷的打算,反應之快,委實令人難以置信。因此,他想避免貼身相搏已不可能,加以對文昌的暗器早懷戒心,兩顆銀星入目,他必須分神應付,一上一下,接觸奇快,他向下一伏,躲過了銀星,卻躲不掉手腳的奇快打擊。 「啊……」下面有人狂叫,是發射三把飛刀的傢伙,不但挨了一鏢,也挨了一箭,做了鐵臂猿的替死鬼。 「砰」一聲大震,三個人滾在一堆,文昌的腳了得,全力一踢,踢中鐵臂猿右肩,立即脫出糾纏,再向上飛逃。他的雙手和鐵臂猿的手曾經纏住,被鐵臂猿絞扭得雙手又痛又麻,右腳也疼痛難當,但他仍然奮起餘力向上逃。 鐵臂猿一躍而起,咬牙切齒卸尾狂追,但看腳下的情形,已有點不利落,顯然已受了輕傷。 另五名白衣大漢,挾著同伴的屍體,狂怒地向上趕,咒罵聲震耳。 文昌竄上頂層,心中一震,腳下略一遲疑,最後向旁繞走。他心中暗叫完了,螺旋梯已盡,顯然已到了頂層。 這兒是塔頂的第七層,四面有塔門,四壁有金碧輝煌的佛像神龕,中間磚地上,擺了一塊木棋盤,雨端兩個蒲切上,分別踞坐著一僧一道,正一手拊膝,一手在檀香木盒中撫弄著黑白棋子,棋盤上,白子在中間佈成自左至右的扭曲長龍。黑子則佔住四角,逐漸內侵,似乎已佔了優勢。黑白兩子,總數約下有兩百顆左右,看情形,戰況已至最後關頭,勝負將判。 束首是個長眉如雪,臉色紅潤的老和尚,慈眉善目,和藹可親,身穿一身灰色僧袍,沒披袈裟,腳下是潔淨的芒鞋,身材甚高,胸前掛著念珠極為醒目,是檀香木所造,但比傳統的念珠要大上數倍,珠上隱有字跡。 另一醒目的是,老和尚左耳只剩下半節耳輪,口中牙齒寥寥可數,崩缺甚多。右額角有一塊疤痕。按在膝上的左手只有三個指頭,中指和無名指齊掌骨不見了。 老道也夠老,老得臉上皺紋密佈,鬚髮如銀,相貌清癯,仙骨道風,瘦長的身材,瘦骨嶙峋只剩皮筋的枯手,指甲甚長,半死不活的老眼,癟嘴唇。身穿青道袍,白髮挽成道士髻,腳下是布鞋,布領上插了一把白馬尾毛做的拂塵。扎眼的鼻尖,其色青黑,像一個蛇頭,不像人鼻。 一僧一道似乎並未發現有人奔上,仍全神凝注著棋盤。文昌繞兩人而過,奔向右首的一座塔門,向下一看,完了,十六丈高的大雁塔,想往下跳準會變成扁鴨,倒是最理想的自殺超脫好地方。 梯口白影出現,鐵臂猿到了,狂怒地站在梯口旁。另一道梯口,也出現了白衣人,兩處出口堵死,跑不了啦! 這瞬間,老和尚呵呵笑,道:「老道,怎麼還不落子?這是第二百零八手,你已用了兩刻時辰啦!」 「別吵別吵,急什麼?三天都過去了,用不著催。」老道搖頭晃腦地笑,手中的一顆白子不住搖晃。 老和尚取過身旁的酒葫蘆,灌了兩口道:「哈哈!垂死掙扎,狂費心機,你已無能為力,無法回天,小心我下一顆子,要截掉你的龍尾巴。」 「笑話!我要……喂!小伙子,跳不得,跳出去上不了西天,卻會下地獄。」 原來文昌要從塔門往下爬,事急了,他要冒險,希望能用壁虎功爬下第八層塔門,塔門正在下方,相距只有丈餘左右,剛跨入塔門,便被老道叫住了。 老道並未向文昌瞧,目光仍落在棋盤上。 鐵臂猿以為老和尚是慈恩寺的僧人,老道可能是八仙宮的香火道人,毫不在意哈哈狂笑道:「小輩,能跳你就跳罷。尤某要活的人,你真要找死尤某也無法阻你,哈哈!跪下……」 他一面說,一面向棋盤上闖,要跨越棋盤而過,從一僧一道之中抄道追擒文昌。 有人追擊,怎能用壁虎功往下爬?文昌已走投無路,只好拼命,拔出幻電劍,冷笑道:「不是你就是我,看誰今天血濺大雁塔頂。」 鐵臂猿到了棋盤邊,伸腿踏進。 老道恰好抬頭,看到了文昌手上的幻電小劍,似乎一呆,伸手一撥,撥中了鐵臂猿伸出的腳。 鐵臂猿像是發了瘋,突然向後倒飛,「砰」一聲背撞在塔壁上,再向下仆倒,駭然大叫「哎……哎唷!」 他的大鉤在磚地上滾滑,溜出一串串火花,人吃力地掙扎,搖搖晃晃地站起,臉無人色,正想發話。 老和尚也抬頭盯了他一眼,微笑道:「施主,你想掀了老衲這盤棋?不行,老道棋正陷入死境,眼看輸得極不甘,你這一打擾,小心老道惱羞成怒,拆了你的骨頭出氣。走吧!得饒人處且饒人,趕盡殺絕,何必呢?施主,沖老衲薄面,走吧!要不,老衲向施主結一段善緣。」 鐵臂猿這才看清楚老和尚和老道的臉容,似乎渾身一震,火眼似要凸出眶外,張大嘴卻像是停止了呼吸,臉色逐漸在變,只片刻間便成了青灰色。 老道的目光,從文昌轉落在鐵臂猿的臉上,半死不活的怪眼十分古怪,鐵臂猿只感到渾身發冷,蛇形鼻似乎在輕微抽動,看去極為可怖。 「你不滾?」老道冷叱。 鐵臂猿如中雷殛,只覺心向下疾沉,渾身一軟,脊梁挺不起來了,「砰」一聲坐倒在地。 梯口出現了黑魅谷真,粉臉一變,吸入一口氣,突然以令人難信的奇快身法向左一閃,貼在塔壁上。 七幻道出現,兇猛地衝上,身劍合一捷逾電閃。豈知黑魅突然閃開,他卻疾射而過,衝向一僧一道的中間,身形帶起勁急的罡風,假使讓他從中間衝過,棋子必定全被罡風颳走,僧道兩人也可能坐不牢會被帶倒。 老道哼了一聲,大袖突然抖出叫:「該死!沒教養的東西,滾!」 七幻道身形突然不進反退,一陣無聲無息的奇異冷流襲到,護身的玄門奇學罡氣發出洩氣的奇異嘯聲,無形自散,排山倒海似的奇異勁道著體,身軀倒退,如被狂風硬生生往回颳。 他一聲驚叫,全力振劍,想用千斤墜穩下身形。但不可能,他無法抗拒排山倒海似的怪異暗勁,吹毛可斷的寶劍所發的劍氣微弱得可憐,「叭噗」兩聲仰面便倒,雙足仍向上翻了一個倒觔斗,骨碌碌翻下了梯口,跌下第六層去了。 黑魅谷真一聲不吭,閃電似的消失在梯口了。 勁氣四蕩,僧道兩人衣袂飄飄,但全盤欲飛的棋子突然安靜下來,沒移開原位。 大名鼎鼎的七幻道被一袖打下螺旋梯,人見人怕的黑魅谷真突然逃走,鐵臂猿大概已確定了僧道兩人的身分,再不走豈不完蛋?他渾身一震,吃力地扭轉身軀,如見鬼魅地踉蹌撲向梯口,連滾帶爬逃之夭夭,大鉤也不要了。 幾個白衣人先前驚得目定口呆,鐵臂猿的狼狽景象卻令他們神魂入竅,不約而同奔向梯口,搶著逃命。 文昌似乎停止呼吸,難以相信這是事實,事實卻擺在眼前,所以駭然癡立,忘記了該走呢,還是留下?人群走盡,他才恢復神智,收劍舉步便走,要繞過老和尚身後奔向梯口溜之大吉。 剛踏出一步,老道伸手虛攔,冷冷地道:「你,留下。不叫你走,你給我乖乖地站著。」 口吻太不客氣,文昌一身傲骨,反感湧上心頭,道:「我,為何要聽你的!」 「你非聽不可。」老道的聲音更冷。 「在下並未打攪道長,彼此陌生,一無過節二無交往,沒有聽你的道理。」 老道面色一沉,正待伸手,老和尚呵呵一笑,道:「道友,少管閒事,快留意你已陷入死境的棋局,不必藉故放賴。」他又向文昌微笑,道:「小施主,你那把幻電小劍讓老衲瞧瞧。」 文昌如受催眠,拔劍雙手奉上,他弄不清自己的舉動何以反常,反正已不由自主依言送上了,甚至連話也沒說。 老和尚拈著小劍略一審視,信手一揮,但見光華連閃,無數如虛似幻的電芒狂振扭閃。劍影倏收,老和尚已握劍靶,緩緩前伸,臉上神色也隨之變成肅穆。 異象出現了,小劍突然發出龍吟,霞光萬道,冷電迫人膚髮,劍尖前隱約可見一道淡淡的光華,如靈蛇閃縮,逐漸伸張,伸至尺五六方才不再伸長。 文昌目定口呆,被劍氣一迫,連退了三步。 老和尚神情一懈,幻象消失了,幻電劍已恢復原狀,仍是一把長僅八寸冷電閃閃的鋒利小劍而已,並沒有什麼了不起。 老和尚信手遞給老道,輕吁一口氣,道:「如在黑夜暴雨驚雷之中,只消用五成內力馭劍,定可幻出三尺電芒,無堅不摧,可降龍伏虎,果是電幻小劍,正是令師叔護法修真之物。」 老道將幻電小劍置在地上,道:「我當然認識,不然……哼!我早要了這小輩的命,奪過來看真偽了。」 文昌心中一怔,心說:「這老道可惡,不想歸還哩!」 老和尚呵呵笑,道:「道友,恭喜恭喜,阿彌陀佛!」 「恭喜什麼?」老和尚若無其事地問。 |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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